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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鑫今年十五岁,眼看就要初中毕业了。前一阵子,他迷上了一款新上线的网络游戏,叫魔兽世界。当他把游戏里的角色练到十五级时,发现没办法继续玩下去了,原因很简单,他需要充钱。可赵鑫的母亲为了能让儿子考上一所好高中,刚好断了他一切零花钱。
这下可好,不但游戏没法继续玩,就连网吧也去不成了。每天赵鑫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偷偷摸摸地逃课去网吧,他心里痒,却改变不了什么。他不好意思和同学开口借钱,却有胆量从心里萌发出了偷钱的念头。
这天放学后,赵鑫骑着自行车慢慢悠悠地奔着家的方向去。他脚上瞪着车,眼睛没闲着。他四处扫探路上的行人,心里琢磨:谁兜里有钱呢?
2
钱森今年二十五岁,毕业快三年了,还没有找到一份有面子的工作。上个月,他刚面试了一家快印店操作工的职位,今天发工资。钱森拿着一小沓红色的钞票,问道:“怎么不是打在卡里啊?”
同事冷笑了一声,说:“你以为这是什么大公司啊?给你现金,他们就能少上点税,好好揣着吧,别丢了!”
钱森过日子向来都是追求简单,出门从不带包,毕竟,如今人人都用手机支付,谁没事还带那么多东西啊?现在正是初夏,衣服穿得也轻薄。他捏了捏手上的钞票,钱虽不多,可装在裤兜里未免也太明显了。
钱森又一想,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放在快印店里吧!相比于外面的陌生人,他更担心自己的同事会下毒手。于是,钱森带上了银行卡,一手捂着裤兜,小心翼翼地走在大街小巷,寻找一个和自己银行卡相同的自动存款机。
3
孙淼今年三十五岁,在一家虚拟游戏公司上班很多年了,生活上一直是无欲无求的状态,只图自己能有个健康的身体,安安稳稳地工作到退休,然后找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度过晚年。
可孙淼却不曾想到,自己怕什么就来什么。上个月公司给全体员工体检时,医生告诫他,由于常年吸烟的原因,他的肺功能已经开始衰退了,就像快枯萎的珊瑚礁,没法再过滤海水了。
孙淼一时之间有些惊慌失措,不过医生告诉他不必太担心,现在的科技已经足够发达,解决这点问题还是绰绰有余的。孙淼继续询问医生该怎么办,医生告诉他准备好资金,先去买个保险,时机一到,就可以做换肺手术了。
这份保险花费了孙淼一多半的财产,同时,他也得到了一个自己专属的账号。闲暇时,他就会经常登录到这个账号里,以便关注上面实时更新的信息。这天,一块购买保险的同事拍了拍孙淼的肩膀,说:“嘿,我最近发现咱们的账号里有BUG,然后我就用了点小伎俩黑了进去,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孙淼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问:“发现什么了?”
同事笑而不语,转头见四下无人,便伸手一挥,唤醒了全息投影屏幕,二人凑到一起,两双眼睛直勾勾地向里面看去。
4
李炎今年四十五岁,前年被迫去服兵役,如今正身陷于世界核战争中。他不想当什么英雄,也不图什么荣耀,他只想把困在废墟中的妻子救出来。尽管,李炎并不确定妻子还在不在人世了。
就在刚刚,李炎被激光子弹打穿了胸膛,还好是右侧。激光子弹留下的弹道很纤细,只有针孔一样大,但却足以致命。因为它附带着辐射病菌,这个穿透李炎肺部的小洞,正在让病菌逐渐扩散。李炎捂着伤口,他感觉不到疼痛,却能感觉到身体在慢慢地僵硬,就像燃烧的煤炭在变为灰烬。
向后五公里的地方是大本营,那里有祛除辐射病菌的解药。向前十公里的地方是一片废墟,那里有被灰尘掩盖的妻子。李炎想趁自己被病菌完全侵蚀之前找到妻子,可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走到那里,即便走到了废墟,妻子也未必就能生还。如果李炎先回到大本营,那也会注定自己要与妻子彻底分别了,因为他是从那里偷偷溜出来的逃兵。
李炎仍旧缓慢地向前挪着步子,其实他现在并没有伤得那么重,他本可以用剩下的力气去奔跑,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在浪费时间,可他就是不确定自己到底要往哪里走。李炎不断地问自己:我这一辈子到底都做了什么?有没有做过一件让自己特别有面子的事呢?
正在这时,李炎的身后发出了一声巨响,震得他顿时耳鸣了起来。李炎转身望去,一束炽光刺得他无法睁开双眼,他告诉自己,不能再中枪了,那一切就都玩完了。
5
周垚今年五十五岁,是存活在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人类之一。然而,他现在也是生命垂危了,因为他已经在荒漠中行走了五天五夜。周垚想停下脚步,靠在秃石上休息一会,可他心里清楚,只要停下来,就再也没法往前迈动一步了。
五天前,一个奄奄一息的老者告诉周垚,这世界上还仅存着几处母泉,那里是地球自我修复的地方。没人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也没人从母泉回来过。但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找到了母泉,就会有结果。
一阵风从周垚面前吹过,他似乎闻到了风中夹杂的水的味道,可这味道里,更浓的是沙子的气息。他抬头向远方探去,只见天边掀起一阵橘黄色的沙浪。这沙浪直冲云霄,眼看就要遮住那毒辣的太阳。它左右两端望不到边际,主体又毫无缝隙,热滚滚,慢吞吞地正在靠近着周垚。
周垚回头,后面正是一排自己留下的脚印,那里没有母泉。可前面又是无法抵挡的沙浪,如果置身其中的话,恐怕用不了一秒钟,自己的身子就会被无数颗砂砾穿透。世界这么大,此时,他却无路可走了。
6
赵鑫骑车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他停下了车子,仍旧四处扫探着。他突然发现道边的行人中,有一个男子穿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不寻常的是,那牛仔裤的裤兜却是鼓鼓囊囊的。当那个男人侧过身时,裤兜里露出了一沓红色的东西。赵鑫心想,这是老天特意为他准备的礼物吧!
于是,赵鑫晃动车把,扭身调头,蹬着车子朝那个男人的方向漫不经心地骑了过去。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也在心里不断盘问着自己:真的要下手吗?为了那个游戏?同学们游戏里的角色已经比自己高很多级了,只有他一人在落后,之前说好毕业后的假期要一起去网吧里组队升级,如果差的太多,就没法和他们并肩作战了啊!可是,这一次如果失手了怎么办?会被学校发现吗?然后母亲也就知道了,甚至说,会去坐牢吗?
正在赵鑫左思右想的时候,那个男人从兜里摸出了一包烟,他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捂着嘴。一阵风吹过,他发现自己怎么也没法让火苗在烟头上停留那么一小会。机会来了,赵鑫盯着那个男人的裤兜,奋力地蹬着自行车踏板,摇晃着身子从男人的侧面袭来。
钱森用拇指不停地扣动打火机,余光里隐约瞧见有人正骑着自行车朝自己的方向奔来。他突然感觉——这样的情景之前好像遇到过。没到一秒钟,那个骑车的男孩就和他擦肩而过,钱森意识到自己裤兜里的钱被掏走了。
他将手中的打火机一下子扔到了地上,嘴里还叼着烟,转身朝那个男孩瞪眼看去,伸腿踹向了车子的后轮。那男孩惊恐地张开嘴,倒吸一口冷气,身子不受控制地扑倒在地。钱森顺势一把揪住了男孩的衣领,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掐着男孩的胳膊,咆哮着喊:“小兔崽子,敢偷我的辛苦钱?”
他一边喊一边晃动着男孩的手腕,那些红色的纸钞散落一地。众人瞬间围城一团,有的用脚踩在了一张纸钞上,有的上前主动帮着把钱拾起。其余的人,则站在男孩的身旁指指点点,责骂了起来。男孩抬头望了望四周,感觉这些人都没有面目,他们高矮不一地簇拥在一起,不断地在他身边旋转,唾液飞溅。
钱森把自己的钞票又揣进了裤兜,然后气急败坏地朝男孩的胸前踢了几脚。其他人纷纷叫好,嘴不饶人地说着:“现在的孩子,就是欠教育,替他家长好好教训教训!实在不行,就报警!在牢里面关上几天,以后就老实了!”
男孩见钱森松了手,便忍痛爬了起来,扔下自行车,朝远处跑了。钱森使劲地叹了几口粗气,手捂着裤兜,加快了脚步,走向不远处的银行。
钱森来到自动存款机的跟前,晃着脑袋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后便把银行卡插了进去。他刚按下几个密码,就听到有人说:“你猜,他要存多少钱?”
钱森马上把手从按键上抽了回去。他向后撤了几步,又上下左右地打探这间只有几平米的自助银行。没有人。
然而,声音又出现了:“他好像能听到我们说话,怎么回事?”
钱森更加疑惑了。他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外面也没有人。难不成,是刚才那个男孩在搞鬼?他更加仔细地搜索这间屋子,用手去触摸墙壁,又趴在存款机的屏幕上看来看去。
“他真的能听到!他在找我们呢!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孙淼坐在全息投影屏幕前,不断地质问着。他身旁的同事关掉了画面,捂着脑门,同样不解地说:“我也有点搞不懂,之前他们是听不到的!”
孙淼皱着眉头问:“之前?这个BUG你用了多少次啊?”
同事说:“就三次,我觉着特好玩,你是不是也本以为我们的保险器官都装在冷藏室里面的瓶瓶罐罐里面了?没想到吧,他们都是活物!他们这是做出了一个我们的克隆体,等于说,这世界上又多出一个你!”
“可,我要的是肺,一个红色的,无污染的肺!他怎么还抽烟啊?那不是和我一样了吗?”
“别着急啊,你听我接着说。第一次看到时,我也纳闷,后来发现,这些画面都是他们做的梦!有意思不?克隆体会做梦!也许现实中,他们都躺在一个个透明的棺材里,只要入睡了,就能连接到这个BUG。在他们的梦里,所有的镜子都成了我们刚才看到的画面,就像直播一样!”
孙淼仰着头,两只手交叉着放到了脑后,思索了一会说:“这有点残忍啊,他们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真人,他们只是为了把自己的器官和我们的换掉,换完了,就等于宣判死刑了。”
“嗨,想那么多干嘛?至少,我们是永远健康的啊!”
“不行,我得和他说说话,你再把画面打开。”
同事笑了笑,又唤醒了投影。只见那个男人还在存款机前寻找着猫腻。
7
“喂,小兄弟。”
钱森猛地抬头,他不知所措地望着毫无变化的存款机,失声问道:“谁?谁在和我说话?你们在哪?”
“怎么和你说呢,你现在的世界不是真实的,你在梦里。”
“什么梦?这不可能!快别绕弯子了,是偷是抢,放马过来!”钱森把两只胳膊挡在胸前,做好了随时搏斗的准备。
“你别激动啊,这事听起来是不容易相信,不过,你可以试一试。”
“怎么试?”
“你把手机的摄像头打开,变成自拍模式,然后出去。”
钱森半信半疑地按照他的话去做,于是又来到了外面的道路上。那个声音居然再次响起:“现在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能!他妈的怎么回事?你到底在哪?”
“所以嘛,我说了,你在梦里。”
“那你又是谁?我怎么才能醒过来?”
“我么......”
同事抓住孙淼的手,说:“不能告诉他啊!谁知道这玩意会不会有逃脱的本事,等你要用到他的时候,他不在了怎么办?”
孙淼笑了笑,他觉得这不大可能,刚要说话,却突然感到肺部一阵钻心的痛疼。他手捂着右胸,面目狰狞地埋下头。同事连忙问他怎么了,他摇了摇手,痛得说不出话来。同事见此情形只好叫了救护车。
医生做过一番检查后,十分不解地告诉他们:“病情突然恶化了,现在得马上做器官移植手术,问题是,保险还没有到生效的日期呢,没法操作。”
孙淼情急之下对医生讲:“什么保险生效?是克隆人还没长成熟呢吧!别卖官司了,我都知道了!”
医生惊愕地看着孙淼,转了转眼珠,回:“您别开玩笑了,我有些听不懂。”
“我说我看到我的克隆体了,他在做梦,不止是我,所有人的保险都是克隆人吧!”孙淼忍痛说到。
“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看到的?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我也是刚知道这个BUG。你快想办法救我!”
“好吧,他们一直处在睡眠状态,直到培养成熟了,才会醒来,那也是手术的最佳时期。如果你真能看到他们,就唤醒他们吧。”
赵鑫拼命地跑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首先要远离那个事故现场,他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那群人。其次不要回到学校,他怕这件事被宣扬出去,那就太没面子了,他甚至已经有了转学的念头。最后,他也不想回家。万一警察现在已经通知了他的母亲,那就太难堪了。他不怕母亲责骂他,反倒是怕见到母亲伤心的眼泪。他恨自己,怎么就忍不住想去玩游戏呢?如果刚刚没有见到那个人,或是自己胆子小一些,干脆就没有勇气去偷,那该多好。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同学,老师,整个学校,母亲,邻居,所有的亲戚们,都会知道。警察会来抓他,他要去坐牢。从里面出来后,哪还有脸面继续做人啊?赵鑫跑到了一座大桥,他站在桥边向下望了望,这倒是个好办法。自己这些年真是白活了,莫不如纵身一跃,从新再来!就像把游戏里的角色删掉一样,从新在建立一个角色。
想着想着,赵鑫趴着栏杆,坐到了上面。
钱森举着自拍模式下的手机,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又回到了自助银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怀疑自己刚才只是出现幻觉而已,于是摇着头,打算继续存钱。可他伸手一摸裤兜,钱不见了。
“谁他妈的又偷了我的钱?你们还有没有良心?那是我活命的钱啊!”钱森愤怒地用拳头砸着存款机,他想,这一定是个骗局,存款机里的监控器被黑了,犯罪团伙骗他走出去,然后叫其他人趁他用手机时又把兜里的钱给偷了。钱森绝望地捂着头蹲了下来,他绝望地盯着脚面,突然,声音又出现了。
“你还在这?我有事找你!”
钱森猛地抬头,跳起身子扑在存款机的屏幕上,说:“快把钱还给我,你这狗杂种!”
“现在钱不重要,我这有的是钱,重要的是,你得赶快醒过来,别在梦里待着了!”
“什么梦?还想骗我?”
“不是骗你,你快点去找那个男孩,他在河边,正打算跳河呐!”
钱森又是一惊,随后撞门跑了出去。他又打开了手机自拍模式,边跑边问:“我得去救他是吧?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偷了东西被抓到了就自杀!”
“不是去救,是你得叫他快点自杀。”
钱森停下了脚步,举起了手机,看着屏幕里的自己,问:“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让他死?”
“因为,他就是你,只有他死了,才能唤醒你。”
钱森仰望天空,深红色的晚霞正铺天盖地地映照在地平线的尽头,一股股冷风钻进衣袖。是啊,那熟悉的一幕,自己早该料到。当初正是自己在初中的时候偷了别人的钱,不巧被人当场抓获,于是浑浑噩噩地度过了青春。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那可真是太好了。
钱森跑到了桥边,这里已经围上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他拨开那些看不见面目的脸,凑到了男孩的跟前。男孩说:“别走了,再走我就跳下去!”
钱森冷冷地说:“那就快跳吧!”
众人一片唏嘘。钱森继续说:“这辈子,你活不好了,删掉重新玩吧!”
男孩睁大双眼,颤抖着身子,一动不动地望着钱森。
钱森手机里同样发出了声音:“跳啊,快跳吧!”
8
钱森感觉自己的肺里充满了液体,他脚下的大桥在颤动,眼前的整个世界在不断坍塌,血红色的残阳吞噬了整片天空。
孙淼躺在手术台上,他转头朝自己另一旁看去,透过白色的布帘,他看到另一个自己同样在转头凝视着他。医生把针管插入孙淼的肺部,药液逐渐麻痹了他的身体,一束刺眼的炽光从头上落下。
李炎放下了挡在眼前的手臂,炽光逐渐变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两个身材相仿的人影。他以为是敌人空降到了此地,便本能地把枪举在胸前,然而中弹的肺部却再次让他疼痛难忍,他只好扔下了枪,力不从心地跪倒在地。
钱森和孙淼上前搀扶起了李炎,三人对视,又同时推开了对方。穿着白T恤、牛仔裤的钱森,穿着黑西服,黑皮鞋的孙淼,穿着迷彩军装、迷彩头盔的李炎,三长着同样面孔的人,一时之间说不出半个字来。
李炎咽了咽口水,轻声对自己的头盔说,扫描这两个人。隐形眼镜上即刻显示出两个橘黄色的身影,两条横向的线在他们身上来回扫动,几秒种后显示出几个字:人物1——李炎;人物2——李炎。
“这怎么可能?你们一定是敌方的人伪装成了我,想不到你们已经研究出了这种技术!”李炎坐在地上,向后挪动自己的屁股。
孙淼看着钱森,问:“刚才我们不是都躺在手术室里吗?”
钱森近乎崩溃,却又显得十分冷静,也许是一种自我放弃的状态,说:“前一分钟,我看着小时候的自己跳进了河里,后一分钟,我看到有了眼袋的自己趟在身边被医生扎了一针,现在我又见到一个鬓角发白的自己坐在对面和头盔说话。一会是不是又有什么声音来告诉我:这是梦,你得醒过来!”
钱森说完这句话,三个人同时捂起了耳朵,因为他最后的这几个字正不断地在他们耳朵里扩散,并且声音越来越大——这是梦,得醒过来!
李炎无奈地摇头,心想,这一定是辐射病菌蔓延到头部的结果,那就是出现幻觉。不管怎么样,他要找到妻子。对,之前他还犹豫要不要懦弱地回到大本营,求别人原谅自己的叛逃罪行,然后获得解药,接着苟延残喘地活着。可现在,既然有两个外人出现,就不能做出这种没面子的事来。
李炎挣扎着又站了起身子,对他们两个说:“你们是敌人也好,是那个所谓的“我”也好,现在能不能帮个忙?”
钱森和孙淼疑惑地问:“怎么帮?”
李炎说:“我中了激光子弹,辐射病菌正在我身上扩散,用不了多久我就得死,在死之前,我想见一见我的妻子。”
孙淼问:“你有妻子?我在我的世界时,还没结婚呢。”
钱森说:“我也是,我连女朋友都没有。”
李炎无奈地说:“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向后走五公里是大本营,那里有解药,你们帮我回去拿解药,我继续找我妻子。你们身体是好的,速度一定比我快,到时会追上我,那样我存活的几率就大一点。”
孙淼和钱森互相对视了一下,他说:“那是我们自己的大本营?”
李炎停顿了几秒钟,回道:“是。”他并没有把自己是逃兵这件事告诉他们。
钱森走到李炎跟前,说:“那你得把这玩意给我们用用,五公里,谁知道有没有敌人呢?”
李炎翻着白眼,紧握着手中的枪,说:“不行,如果没有它,我先死了怎么办?或者说,你们俩就是敌人伪装的我,我把枪给了你们就等于上当了。”
孙淼也凑了过去,说:“你必须得放弃一样,等死和希望,你选择吧。”
钱森:“我的天啊!你们是诗人吗?算了吧,我不玩了!你干脆给我一枪,我现在一定还是在梦里,我想醒过来。”
三人又陷入了沉默,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李炎感到病菌正在自己的体内加速扩散,他犹豫了一会,把枪交给了孙淼,说:“需要用的它的时候,先拨一下这个,然后端起来冲着敌人,它会自动瞄准的。”
孙淼拿起这把蓝白相间的枪,一边用手摸着一边惊叹道:“这不是我之前设计过的一款游戏里的武器吗?”
说完,他叫着钱森跟住自己,二人朝大本营的方向出发了。
钱森一路跟在孙淼的身后,满脑子的疑惑,他不明白孙淼为什么对这条路如此的熟悉。孙淼叫他低头,随后一束激光从他的头顶上射空。孙淼叫他躲在石头后面,随后一架无人机在天上无声无息地掠过。
孙淼回头对钱森说:“这简直和我当初做的虚拟游戏一模一样!那家伙是个逃兵,一会就算回到大本营里,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钱森咬着牙说:“那就当成游戏来玩吧!反正,快点从这个梦里醒过来。”
二人小心翼翼地匍匐着来到了大本营,孙淼找机会用枪击倒了两名士兵,又把他们的衣服脱了下来,从头盔上取出了两枚芯片,扔给钱森一枚,说:“吃了它!”
钱森抿了抿嘴,没再过多地询问,闭上眼睛把芯片咽了下去。于是,他们顺利地通过了大本营的检测。
此时的李炎感觉两手空落落的,只能毫无安全感地继续向废墟前行。他讨厌参军,更抵触战争,而现在的他,却十分渴望手上能有一把枪。一个小时后,废墟出现在李炎的眼前。他感到心跳在加速,身体越发地沉重,然而希望就在前方,耳边似乎响起了妻子的呼叫。
不凑巧的是,同时出现的,还有四个敌人。看得出,他们也是核弹爆炸后侥幸生还的几名小卒。他们一瘸一拐地从废墟那边走来,斗志全无,但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李炎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炎连忙躲到一架无人机的残骸后面,但他的行踪早已被敌人发现。四人越跑越近,他们不断向那残骸射击,李炎闭上了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等他再睁眼时,他发现敌人没有了声音,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钱森和孙淼。
“你们拿到解药了?”李炎失声问到。
孙淼扶正了一下头盔,面无表情地说:“扫描他。”几秒钟后,头盔上的镜片显示:辐射病菌已扩散至68%,预计四十二分钟后死亡。
李炎不解地问:“你什么意思?快给我解药啊!”
钱森从兜里掏出一小瓶蓝色液体,正要递给李炎,却被孙淼拦住了。孙淼举着枪说:“现在还不能给你,先去找你老婆吧。万一,这是个骗局呢?”
于是,钱森搀扶着李炎,三人朝废墟走去。
9
周垚放弃了寻找母泉的念头,眼下,迫在眉睫的事是先逃过这席卷大地的沙浪。他顺着自己留下的脚印踉跄地奔走着,然而原本松软的沙丘却变得越来越僵硬。他低头看着脚下的路,风把周边的沙子吹散,露出表面的竟是密密麻麻的白骨。有些细小的骨头像倒刺一样凸出来,周垚的脚踩在上面,被扎得一阵阵酸痛。没走几步,他就被绊倒了。他跪在那里,望眼瞧去,发现自己被陷在了一片骨海之中。
李炎三人艰难地来到了废墟,这里曾是一个庞大的难民营,如今却像被巨人踩扁了一般,建筑的残骸零散地交错到了一起。他们弯着腰进入到了废墟的内部,一具具尸体像玩具皮囊似的遍地都是。
钱森问道:“这还能有人活着吗?”
李炎哽咽着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孙淼看了下时间,催促着说:“那就快找吧,她长什么样?咱们分头找找看。”
“我不记得了。”李炎麻木地说。
“什么?你连自己妻子的模样都不记得了?”钱森问。
“是,参军前,部队强迫把每个人记忆里最深刻的人给删除了,说是战争结束后再恢复。”
钱森摇了摇头,说:“真他妈缺德啊!”
孙淼说:“那就只能一块找了,见到女的就翻一翻,没准看见脸后能认出来。”
钱森无奈地说:“呵,翻一翻,你们这个时代的人还真是冷漠啊,你当他们也都是克隆人?”
说话的功夫,李炎已经开始趴在尸体中搜寻了。钱森捂着鼻子走过去帮忙,没过多久,他突然愣在了那里,瞪圆了眼珠,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炎见他正盯着一具尸体一动不动,便跪着凑到他的身前,问:“怎么了?你认识?”
“妈......”钱森颤抖着嘴唇说。
李炎大口地呼吸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又问:“妈?这是你妈?你到底是谁?”
钱森拍了自己一巴掌,随后接二连三地拍了下去,嘴上不停地说:“快点醒,快点醒!”
李炎感觉到病菌就要扩散到全身了,他央求着钱森快些把解药给自己,然而钱森却无法恢复到正常,仍旧拼命地扇自己的嘴巴。李炎只好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伸手去掏钱森裤兜里的解药,正要得手时,孙淼一枪射碎了那瓶蓝色的液体。钱森停了手,李炎绝望地看着洒在地上的解药,两人一同缓慢地回头望向孙淼。
“你们还不明白吗?想要从梦里醒过来,就得死。”孙淼手举着枪,一字一句地说。
就在这时,钱森和孙淼的身后,那具女尸——也就是钱森的妈妈,睁开了双眼。随之而来的,是整个废墟再次坍塌,三个人和无数个皮囊坠入了地下的黑暗深渊。
大地在不停地颤动,周垚被身旁的白骨纠缠着。数不尽的白骨正从地下涌出,他就要被活埋了。出于本能反映,周垚把双手高高举起,世界上唯一活着的人也进入死亡倒计时了。正当周垚合上双眼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双手被人从高处拽了起来,他再次站到了骨海之上,眼前是三个和自己长相相近的人。
“你们是谁?你们还活着?”周垚虚弱地喊着。
钱森踩在骨堆之中,勉强维持着平衡,环顾四周,说:“他妈的,越来越不像人待的地方,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孙淼发现自己手中的枪不见了,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的脚下,没说话。
李炎摸了摸自己的肺,觉得一切都正常了,便立即朝远处眺望。他看到那片橘红色的沙浪,又看看瘦成皮包骨的周垚,说:“我们好像刚从一场梦里醒过来,这是真实的世界吗?”
周垚凝视着面前的三个人,他们简直就是不同年龄段的自己。一时间,他似乎回忆起了自己的一生,便说:“我们四个能在同一个世界里见面,说明我们都是在梦里。”
钱森狠狠地抓起头发,说:“还是梦里?那咱们就赶快死吧?这么好的自然条件,不死都可惜了!还磨蹭什么啊?”
孙淼猛地抬头,直起身子说:“没那么简单!死了之后,可能会去到一个更恶劣的地方,找不到办法,就永远没完没了!”
周垚说:“办法倒是有,我一直在找母泉,找到了,就有希望。”
李炎问道:“母泉?那是核弹的名字,它是威力最大的一颗。”
三人异口同声地问:“你知道在哪?”
“不知道。但我知道,它肯定在最危险的地方。”
四个人一起把头转向了沙浪。
“走吧,这次我不想逃了。”
四人肩并肩跨过了骨海,面朝沙浪,抬着头,走了进去。
10
赵鑫从大桥上跳到水面之前就眼前一片漆黑,晕过去了。几秒钟后,他听到一连串的气泡从两只耳朵里冒出,温暖的河水包裹着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他睁开双眼,感觉自己好像过完了一生,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画面,上面写着:是否确定要删除该角色?
正在迟疑的时候,几双大手从头上伸了下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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