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了解罗马史的人,想必对这句话不会太陌生。“现在,凯撒已经渡过卢比孔河了”。当这个消息传至罗马城时,罗马城中的人知道最坏的情况已经出现了,对于凯撒率领的罗马军团而言,他们在渡过这条浅浅的河流之后,就已经不属于罗马帝国,而属于凯撒了。
卢比孔河(意大利语:Rubicone)是意大利北部的一条长达29公里的河流。对于罗马城的开创者罗穆路斯而言,将这条河流作为罗马城的防御边界是他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
而自从汉尼拔从迦太基远征罗马开始,在冬季翻越阿尔卑斯山之山,卢比孔河在汉尼拔眼中,到了这条河边就像是抵达了罗马城下一样。也正是汉尼拔启发了罗马的将领和军团的眼界,而凯撒正是深深领悟的佼佼者。在凯撒长达八年的高卢征伐历程中,地理意义上的卢比孔河随着凯撒军团的脚步一路前移到高卢。而伴随着每次出征,卢比孔河成为离开罗马故土的象征。而每一次远征归来的罗马军团在喝到卢比孔河水时,就知道已经踏上故土了。对于罗马城高大危耸的城墙而言,实际上是矗立在卢比孔河边上。
现在,凯撒一反常态,率领着经历八年战争磨练的罗马军团渡过卢比孔河了。
根据罗马当时法律,任何罗马的将领都不得带领军队越过作为意大利本土与山内高卢分界线的卢比孔河,否则就会被视为叛变。凯撒是挑战这个规则的第一人。而这一事件,““渡过卢比孔河”(英语:Crossing The Rubicon)逐渐成为在西方世界很流行的一句成语,与中文成语中的“破釜沉舟”同意。同时这句话也代表着巨大危险的来临。
作为罗马帝国的享有巨大声望的凯撒而言,如果只是他个人渡过卢比孔河则是完全正当的事,正如他在高卢征战之时,也曾多次渡过这条河流回到罗马休假。而现在不同的是,这一次随他而来的,还有遍历刀锋的罗马军团。这条河流的两边将成为他的命运的不同选项。根据古罗马作家苏维托尼乌斯的记载,恺撒在渡河前也曾犹豫过。但在某位“神奇人物”的帮助下,最终还是指挥部队渡过了卢比孔河,并留下了“骰子已经掷下”的名句。
从现在我们已知的历史和历史经验来说,我们对于这些成为历史的内容只能全盘接受。在凯撒率领军团渡过卢比孔河之后没有多少年,罗穆路斯所创建的罗马城正式成为罗马帝国,而帝国的皇帝由奥古斯都接下凯撒所遗留的政治遗产顺利的实现了。在奥古斯都的治下,他将高卢纳入罗马帝国版图中的行省,卢比孔河作为罗马屏障的意义就此消失了。
在那之后,罗马将领率领着军团在卢比河进进出出时,再也不用像凯撒那样犹豫了。
这就是历史与地理的关系,历史是按照地理、地域而发生的,在近现代,还有了地缘政治这一概念。无形当中,我们对于地理的认识已经不仅仅局限在山川河流,而有了人文风情的延伸。
对于罗马城而言,罗马城的命运不仅仅发生在罗马城内,从后世的角度来看,罗马城命运的转折点也发生在卢比孔河边逡巡不已的那个人是谁这一点上。
历史在讲述这样的故事时,总是平静而又舒缓。而故事里的人却未必能如此步调!
在中国历史中也是一样。杜甫诗说“渔阳颦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其中“渔阳颦鼓”这四个字也演变成为一句成语。但是其含意却与“渡过卢比孔河”有着截然不同的意味。
渔阳,即现在的天津蓟县,蓟县西北有一山,名为渔山。县城在山南,向阳。故古时名为渔阳。唐时安禄山曾驻军在此。渔阳郡,秦时设置,即现在的北京、天津、河北部分地区。而幽州城也在此范围内。唐玄宗开元十八年(730年),分割幽州东部的渔阳、玉田、三河等三县另置蓟州(治今天津蓟县),原来的幽州蓟城大多称幽州城,一般不再专称蓟。杜甫诗中的“渔阳颦鼓”抛去诗句用字的讲究之外,“安史之乱”也正是从渔阳郡发端的。如果了解唐代史的人就会理解,对于“渔阳”所代表的危险预警在早于颦鼓声起之时,可惜那时远在长安的唐玄宗,可能错误的认为在渔阳到长安这之间远隔崇山峻岭。而在长安与渔阳之间,还有洛阳、太原这两座唐帝国的屏障作为依赖。而山西是李唐起家之地,李唐在山西的经营绝非一世。而安禄山所处的幽州被再三的阻隔在帝国的一隅之中。
唐玄宗对于“渔阳颦鼓”这样快速的响起在耳边,完全没有预判。对于安禄山迅速的从幽州城直抵洛阳城下,唐玄宗几乎没有多余的应对之策。这一切只能让杨炫之在《洛阳伽蓝记》中的凭吊之语再次重演一遍。“渔阳颦鼓”最为深切的认识不是在正史中,而是在《推背图》第五象中:
《推背图》第五象 颂曰
渔阳鼙鼓过潼关
此日君王幸剑山
木易若逢山下鬼
定于此处葬金环
在这一象中,“渔阳颦鼓”的因,与后续“马嵬之变”的果终于被后世之人看懂了!
在上述这些历史与地理交替出现的叙述中,卢比孔河与幽州城,是地理;凯撒带兵过河与安史之乱,是历史。两这者叠加起来,才是完整的认识体系。问题完整了,其内涵才更为明确一些。
历史与地理的结合,从另外一个层面上来讲,是故事与思想的结合。我们通过何种角度和认知体系去丈量我们脚下的这片大地,以及祖先与这片大地的关系。无不是从这两个维度去参详和学习的。
历史从来都是发生在人身上,而人从土地中来,回土地中去。在每一寸的土地中,都隐匿着祖先的灵。正如历史的根本性是时间,地理的根本性是空间。在这两者构建出来的世界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完整世界!
《中国历史地理地图集》 谭其骧教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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