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的人 | 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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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的娃娃在南乡无端生了怪病，眼白直勾勾地往上翻，像受了惊吓似的，哭闹不止。辗转走了几个医院，大夫说大概是没有事情的，受了惊吓。几天不见好转，那家大夫就把白大褂一脱，把娃娃父亲叫到门外，说你去自个老家看一看吧，医院的法子不太好使。

李家小两口慌忙打了通电话，可把李老太太吓地求天拜地，把邻里四乡问了一遍，才知道西南没音信的能人早年过世，若不是如此，也还牵扯不到岛上的人。这件事情旁人或许还有猜忌，可对于病急的人，哪家都得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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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有些猜忌，是因为捣鼓这出戏的是一个醉汉，当天夜里他去白事人家蹭酒，那家刚死了一个娃娃，在生河里溺亡的。或是巧合，喝完酒后，这浪荡的汉子便一路跌撞撞地到了生河岸边，夏日后寨的夜晚明朗朗地如同白昼，趁着粼粼河水反射的碎月，醉汉隐约看到了岸边的生人，半蹲地上，三只雪白的馒头垒成塔形，嘴里念念有词，月亮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支冬日的秸秆。

=生人图=

在嘟哝声中，醉汉说他听到了真切的几句，‘以后可来岛上找我’，‘你刚烈，今年隆冬会有人替你尽孝’，单听这几句，倒没有什么，生人大概说完话后，起身站立一会，醉汉说他亲眼看到水里浮出了这家娃娃的头脸来，望了生人一眼，便下浮不见，只留下阵阵波纹。这骇人场景，生平第一次见，以往只在笑谈传奇中，万不成想自己成了传奇里的人物，醉汉顿时冷汗直冒，酒醒了大半，不等生人说些什么，又像醉酒一般踉跄地爬回了自家院子，大睡了三日。

这件事便传开了，于是人们嘴中的传奇笑谈又增加了浓郁彩烈的一页，醉汉也开始像庄周梦蝶一般，不知道自己是生人还是看到了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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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事情发生在隆冬时月，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夭折娃娃的一家心里头总是个疙瘩，向庄户人说破了自己的心思恐怕被人笑话，但这户人家年将四十老来得子，喜极得悲，不知如何适从，心里总期冀着这醉汉的话能够灵验，一日老汉出去捡粪，田沟里赚了三圈不见一团粪疙瘩，老汉抽着闷烟，沿着地头回家走去，路过一片柴火垛，忽然听见像孩子般啼哭，在凄冷的冬天里，这声声啼哭显得突兀又清晰。

人们说怪事情总是发生在无人寂静之地，老汉四下望去，麦田上还积了一层薄雪，四周迷茫一片没有人影，老汉心里发虚，疾走几步，越走心里就像被什么给牵住一样，心豁豁地疼，骂了句脏话，便回头去寻了哭声。

事情总是这样，这回人们口中地笑谈传奇的例子却真真实实地发生了，捡了孩子不假，但是如何捡到的，却各有各的说辞。有人说，老汉怎么找也找不到哭声在哪，突然眼前闪过了一只棕黄的田兔，一溜烟地跑进了柴火垛后，老汉循着过去，兔子没找到，倒是找见了棕毛的孩子。也有人说，老汉看见了自己夭折的孩子，老汉想喊却吃像了胶水一般，只能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像往常玩耍一般溜进了柴火垛后，循着过去，找见了这个冬天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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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这家有了孩子，后寨的人都说这老汉仁义，上天可怜，总不能让好人没有善终，于是降下了这么一个娃娃，满月那天庄户家挂红请客，宴请地都是自家亲戚，唯独把那个醉汉请了过去，第二天天没亮又做了一桌上好菜肴，扎了一个筏子，放到生河上去。逢人说这是祭奠夭折溺亡的孩子，可人们知道，这是对岛上的人的酬谢。

人们说，生河孕了一个天人，前世许是一个无赖。

李老太便站在生河岸边，想着能够见面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