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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漫行者》第2卷10-14章

《黑暗漫行者》第2卷10-14章

作者: 林艺迦 | 来源:发表于2018-11-14 22:15 被阅读3次

            第10章  夜游怡园幽趣无限

      欹木因为心有所思所以一路行来如走马观花。再说那曲廊回合,又是在夜里,感觉就象在走迷宫。行至一处题有“南雪亭”的地方,她却忽然想起那个临海人,不知他已到了哪儿,虽然不怎么喜欢同那人一块儿走,但首先提出逛街的毕竟是她自己,现在却这样疏忽他她又觉得过意不去。

      蓦地她又记起先前在网吧与他QQ聊天时他告诉她的手机号码,因为那号码凑巧排列得很有规律,所以她看了一眼便记住了,于是她马上从包里取出手机拨了他的号码,不一会儿就接通了。他说他已到了“锄月轩”,问她到哪了,她告诉说在“南雪亭”。只听得电话那头的他说:

      “原来我比你快啊,我刚刚就是从那儿过来的,你只要一直往前走就会看到我了。怪了,我刚才怎么就没碰到你呢?”

      “我也不知道啊。你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她虽回话说不知道,但心想大概是自己刚才在那坡仙琴馆门前逗留时他不留意就过去了,因为那儿离曲廊有一段小小距离呢。

      而事实上并非她所猜想的那样,其实是这样的——

      此处园林的东部以坡仙琴馆作为主体建筑物,它的北面依次是玉虹亭、石舫,南面为拜石轩。而在琴馆、玉虹亭及拜石轩的西侧有一复廊作为整个园林东西两部的分界线。

      刚才庄仁军行至琴馆处,欹木却早已从那出来走向了其北面,而庄仁军却走向了其南面。在欹木走石舫至南雪亭的那段复廊时,庄仁军正在走南雪亭至锄月轩的那段路,而两段路的距离相仿,等他走完了复廊至南雪亭,他自然也就到了锄月轩。因此在那段时间他们是不可能遇到的。

      欹木匆匆赶至锄月轩,见庄仁军立于轩前与谁在通话呢。他背对着她,因而没看到她。只听他对电话那头的人笑嘻嘻地说:“依我的能耐一定会搞定的!——呵呵呵,你也不用这么损我,看我的吧——好了好了就这样吧,她大概马上过来了,再见。”他结束通话后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却冷不防见她竟站在了自己面前,心中着实吓了一大跳。但马上又镇定自若地笑道:

      “你可真是神速啊,一眨眼功夫就到了,刚才我苏州的那个朋友打电话过来说他的货卖完了,我说明天一定会将此事搞定!他是做打火机生意的,我有时也帮他进货。”

      说完居然快乐地吹了一声口哨,显然对刚才的的那番话自鸣得意。然后他手指那扁额上的“锄月轩”三字又向她道:

      “你瞧,古人也真是怪,起这么个怪名,这月亮怎么能锄呢。你说是不是?”

      欹木沉思片刻方回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记得元代有一诗人萨都剌有这样一句诗——‘今日归来如昨梦,自锄明月种梅花’,说的就是在明月皓空之夜,诗人悠然自得地扛着一把锄头要去种梅花呢。还有晋代的桃渊明也有类似于此的诗句,“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两人的思想都寓含了归隐之意。我想这“锄月轩”大概就是出于此意吧。可惜我对此处园林一点都不了解。不知道这轩附近有没梅花。”

      “啧啧啧,你刚才和我说的这些诗我统统都不知道,那些诗人也真够无聊的,种梅花大白天种不是更好吗,干嘛非得夜里去种呢?你说他挖好了坑万一自己不小心跌下去怎么办,如果有人又凑巧经过他那,肯定以为碰上鬼了,不吓死才怪!你说是不是?”

      欹木听了,禁不住笑出声来,她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滑稽,只听他又道:

      “刚才我到这里时见门关着,在周围绕了一圈,前面还有一个水池。你要不要去看看呢?”

      “好啊!”她欣然应允。

      于是他们顺着曲廊又绕到了北厅。厅前是长方形的平台,有栏杆围着。平台临一方小小水池。池中有小小的假山,倒映水中,却不见得怎样优美。这里夜深人静,人去楼空的,它大概在“顾影自怜”吧!

      欹木转身背倚栏杆,方见此厅的扁额上题着“藕香榭”三字,心中暗道:“咦,《红楼梦》里惜春不也住的是“藕香榭”么,怎么这里也是这个名?只记得书上说惜春住的“藕香榭”

      是有水亭子的,而这里没有。显然此“藕香榭”非彼“藕香榭”也。大概是此园主甚爱莲,这池中先前必是植荷花的。但如今为何了无踪影呢?“留得残荷听雨声”不是更好吗。

      她顿时甚觉无趣,便和庄仁军一同离开了那失却“灵魂”的藕香榭。由藕香榭向西,经“碧梧栖凤”馆再循廊北行,到得一别具风格的面壁亭,亭前为一泓清水,亭正面对壁。欹木于亭中小憩片刻,一时兴起绕过石壁的另一边去,居然发现壁上贴有一面大镜子呢。在灯光的映照下,隐约可见镜中有树影婆娑,银水粼粼。更有那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似真山一般绵延起伏。颇为壮观。镜中最高点为一精巧的亭子,细看状似螺壳,她真想捉以手中把玩呢。

      “喂,你在那边又发现什么新大陆了?”庄仁军在面壁亭提高嗓门问道。

      “这里有一面大镜子呢,你快来瞧瞧!”

      庄仁军下得亭来,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看到那镜子打趣道:

      “你们女孩子就爱照镜子,你连这面镜子也不放过啊,真不可思议!“

      “哪里,你看到镜子里的景色没?真似‘镜里云山入画屏’呢!”

      “又来了,别跟我玩这一套,我可听不懂那些古诗词呢。我说我们还是回去吧,已经很晚了呢,”

      她看他一脸的困倦,方觉自己也累了。再看对岸不远处那片假山,除重峦叠嶂宛若真山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再说她原本对假山并无兴味,想必再沿曲廊绕过去就是那里的,不去也无妨。因此她就和他七绕八弯地转回了大门口,方看清入口处不远的那面墙上嵌有“怡园”二字的篆书砖额呢。

 

            第11章  小旅店里风波乍起

      回到旅馆,庄仁军没进自己的房间倒先进欹木的房间。因为条件差,房间里连张椅子都没有,除了十七寸黑白电视机和一个破柜子外只有两张床。他就坐在其中一张床的床沿上,没话找话似的问她喜不喜欢看周星驰的搞笑片啦,爱不爱听周杰伦、萧亚轩的歌唱啦什么的。她则坐在与之相对的另一张床的床沿上,听他说的那些话心中自是厌烦,但想到他陪她走了那么多的路又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地马上赶他走,所以一边懒懒地回他的话一边想方设法怎样才能支开他。

  怎料他又于上衣口袋里掏出还剩小半包的“利群”从中随意抽出一支衔在嘴上后就将其马虎地搁在床上,然后又从裤兜里取出一个很普通的打火机,再将脸凑过去点那烟,这时她才注意到他的脸:很多的青春痘,间杂着些许黑点,五官还可以,若将那青春痘和黑点去掉的话这个人的外貌应该是很不错的,但偏偏这两个缺点的存在使其看来很令人生厌。

  他点燃烟后抬头见她在看他,倒怔了一下,随之抽了一口烟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道:

  “小妹妹,你要不要来一支呢?”

  “谁会要!”说着咳了一声。

  “哦,我倒忘了,女的一般要抽那种‘茶花’或‘七星’牌之类的烟,我这个你嫌粗劣了吧?”

  “我根本就不会呢,甚至也很讨厌别人在我面前抽烟,那烟味真让人受不了!”

  “哦,我倒又糊涂了,象你这样一个文气的女孩子应该是不会抽烟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人真是不可貌相的呢。我有一个朋友的表妹,除了牙略显黄外长得倒是很白净,没想到那烟瘾比我还大呢,今年也只上大二呢。记得有一次我们三个人凑在一起聊天,没一顿饭功夫她竟抽掉了半包‘大金狮’呢!还会吐烟圈,那姿势真叫酷。现在女子抽烟也成了一种时尚了呢。她说她学校很多女同学都会抽的,就更别说社会上的那起赶时尚的女人了,一开始不会试个几次也就上瘾了。我是看惯了的,其实觉得那也没什么啊,你认为呢?” 

  欹木听他如此一说,却马上联想到那些所谓的“美女作家”。她们基本上都会抽烟。而且在她们的作品里,几乎页页见“性”,这大概是她们“性”情放纵的写照吧!随之她又想到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她的烟瘾也不小呢,而且“性”欲也决不亚于那些美女作家。事实上,杜拉斯即是她们的先导和偶像。然而她们学的只是皮毛,却又拿出“艺术家的腔调”说“烟”、“酒”、“性”三者为创作的源泉和灵感!

  “你的沉默大概是一种反驳吧?”

  庄军一下子又冒出一句,这时她方见他手中拿着的那支烟差不多只剩烟蒂了。他灭掉后又拣出另一根打算抽下去,她连忙阻止道:

  “对不起,我刚才就已经说得很明了了,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抽烟!”

  “好好好,不抽不抽,这样总行了吧。”

  说着他把那支没点燃的烟塞回原处,而后突然双手反剪圈住后脑勺慢慢向后仰去,上身居然躺倒了床上,还懒洋洋地说:

  “真累啊,陪你走那么多的路,你打算怎么谢我呢?”

  “你要我怎么谢呢?”欹木小心翼翼地问。

  “现在社会上流行着‘一夜情’,你怎么看待呢?” 

  他忽然又坐起来冷不妨掷给她这样一句话。此举对欹木而言简直是非同小可,虽然她早就料到这一步,但一经他拐歪抹角地提出心中顿时如灌铅般重重地沉了下去,她是决不容许这个无聊男子的非分之想得逞的!

  “这个嘛——要因人而异喽。”她一边应付他的话一边想办法怎样支他出去。

  “怎么个‘因人而异’呢?你倒说说看。”

  “就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和想法啊,而且也要看对方如何啊!”

  “那你看我怎么样呢?你倒是说啊。”他有点好奇。

  “你嘛——你自己认为如何呢?”她一时没想好怎样去对付,故拖延时间。

  “我认为自己还不错啊。可是我要你说!”他心急如焚地问。

  “还——不错——啊!你还——可以——啦,我——是这么——认为的。”

  她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莽撞等于是自投罗网,因为她一开始就感觉到这个旅馆的服务员肯定把她和他看成是男女朋友了。若此刻与这个男人发生冲突的话,他们大概还认为是她在闹小情绪呢,自然是不会插手管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可就棘手了。到时落得个“枝折花残”的向谁诉苦去,唯小心提防是也!

  于是她一面装作羞答答的样子一面则绞尽脑汁想“调虎离山”计。蓦地她瞥见他身旁略微向后的地方有一个红白相间的塑料袋,而袋里放的就是他刚才在超市里买来的牙具和毛巾——他不是说没有洗脸和刷牙么,而盥洗室又不是在外面的过道上作为公用的么。如此一想计上心头,她马上站起身对着一脸馋相的庄仁军说:

  “我们还是先一起去外面洗脸吧,刚才走了那么多路,脸上都是灰尘呢。”

  “好啊!”他显得很得意,以为鱼儿上钩了。

            第12章  原形毕露胆战心惊

      于是他们便一道去盥洗室,在庄仁军开始刷牙时,欹木只匆匆漱了口再随意抹了把脸后就一溜烟似的跑回了房间。等他回过神来时她早已禁闭房门如释重负地钻进了被窝。那动作之神速连她自己都“拍案叫绝”呢。

      然而庄仁军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愤愤地洗了把脸后把毛巾牙具等先放回自己的房间,再去敲她的门,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低声向里面调侃道: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

      欹木只装作没听见,若无其事地躺着。

      “小妹,你这么快就睡了吗?”

      还是没有回应!

      “我还有半包烟丢在你那儿呢。你开一下门,我总该拿回自己的烟吧。”

      那声音不由地变了调。

      她探起身看了看他刚才坐过的床,果然见那小半包烟可怜兮兮地躺在那儿。她本想回他说明天还你也不迟,但又恐自己若一开口,那人可能没完没了,因此还是不作声。

      他本是极有耐心的,奈何她“过河拆桥”不讲人情,心中的怒火真是不打一处来,但他也不便发作,只好气恹恹地回到了自己房间,而后象一个泄气的皮球塌在了床上。他愈想愈觉自己吃亏,因此也就愈是怨她的“无情”之处。他原以为象她这样的一个小姑娘骗到手应该不费吹灰之力,没想到经了这么大的折腾却只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叫他怎生不恼?“不!我决不能这样就算了,太便宜那小娘们了。”他又一骨碌站起来再次去敲她的门。

      “喂,劳驾你开门好不好,没烟抽心里怪闷的,我保证拿了烟就走人。”

      听他在门外这样一说,欹木觉得自己要是再不搭理的似乎真的是太没道理了,毕竟受过他一些好处呢。因而开口道:

      “真是很抱歉,我已经睡下了,现在很不方便去开门,你要真很想抽烟的话,底楼不是有个小卖部吗,我想那儿应该有的卖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就是开一下门罢了,也如此怕麻烦,难道怕我吃了你不成。刚才在你房间里也无非和你开玩笑来着,你怎么就当真了。快开门吧,剩那些烟不抽不是太浪费了吗,再说叫我去底楼买不是更麻烦么。”

      “反正你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开门了的,我想睡了,明天还得早起呢,你的烟就待到明早还你吧,抱歉!”

      “这样说来,我不是白陪你一趟么,还陪你逛了那么长时间呢,早知如此——”

      门外的话还没说完门内的就接下去说:

      “早知如此我也就不麻烦你了,你这人真是麻烦!”

      她的厌烦情绪一上来讲话就毫不留情。他听了顿时怒火中烧,再说“揩她的油”已是不可能了,因此就不顾自身形象把门敲得很响,一边还嚷着她开门。

      “你到底有完没完,再这样下去恐怕这层宿舍楼的旅客对你有意见了。”

      “呦,你还倒为我考虑呢,告诉你吧,他们大多开着门呢,看电视拉聊天拉正热火着呢,哪管我们的事,你到底开还是不开?”

      “我早已把话说绝了,你就别指望我回改了,你再闹的话我告这旅馆的老板去!”

      “你去告啊,无趣固执的刁蛮女!也不知是谁不讲理呢,记得一开始时还是我帮你付了房费呢,既然不开门,那么请你立刻将那钱如数还我!”

      她随即掀开被子下床,从旅行袋里取出钱转身向门口走去。

      门外的庄仁军一听到里面的脚步声顿时乐开了花,暗自道:这招可真灵,只要她一开门,嘿嘿……

      欹木走至门前,抬手正准备去开门的一刹那猛然醒悟这可能就是他的一个圈套,于是又缩手不由地向后倒退两步后向门外道:

      “能不能明天早上还你呢?我现在真的很不方便还你钱。”

      “怎么不方便,既然你这么提防我,你只要把门开出一条缝,将钱塞给我不就得了,我可以不进你房间啊。”

    “可是——”

    “可是什么?”他迫不及待地接下去问。

      “可是我决不会开门的!”她马上斩钉截铁地回答。

      经她这样一说他那刚刚燃起的热情之火马上被狠狠浇灭了!他禁不住又暴躁起来,但他还是贴着门压住了声向里面威胁道:

      “象你这样的女人真是见也没见到过!你想贪我的钱是不是,快开门!不然我可要闯进去了!”

      “你也真是可笑,都说临海人小气,果然名不虚传!”

      说完她不由地笑出声来,那笑声本来很轻,但传传到他那儿简直是给他当头一棒,他不由地暴跳如雷,恨恨道:“作死啊——小娘们——我X你妈!你量我不敢闯进去吗?”

      说完便踢了两下门,再侧着身子用力去撞!那门大概本来就关不严实的,被他撞了几下就有点松动了。这一下她可真怕了,这旅馆因为“比较经济”设施服务也差,难不保就会出事的。怎么办呢?他还在撞门!情急之下她使出浑身的力气将门内侧那沉重的电视机柜一点点拖过去抵住了半扇门,那门就不再松动了!她终于大大地松了口气。在她不经意低头间发现门的底端和地面相隔成一条细细的缝,顿时她灵机一动,向门外打趣道:

      “你就别这样白白耗费你的力气了,蹲下去给你钱吧,看到那门底下的缝了没有,你要的钱我就从这塞过去给你吧。”

      说着她就把那钱塞到门外去了。只听得他仿佛是自言自语似的说:

      “其实我并不是要那钱的,哎,这人怎么这样呢!”

              第13 章  低俗口语颠覆文学

      欹木几乎是一夜未眠。凌晨五点半,天还刚蒙蒙亮她就起来匆匆离开了那家危机四伏的旅店。

      晨曦笼罩中的苏州城,如幽雅古典的女子半开惺忪的双眼,在回味昨宵梦境时的嫣然一笑,令人怦然心动,浮想联翩…..

      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在欹木看来,如今的杭州除西湖和西溪湿地外早已离天堂很远了,杭州——因为人口庞杂而交通堵塞,因为狂赶时髦而遗弃经典,多少古建筑被夷为平地,被毁灭的的不仅仅是外表的古朴淳风,其灵魂也变异了,追名逐利之风张牙舞爪,在江浙一带算是最厉害的了。天堂,若以杭州为借鉴,则缺飘逸、闲散、清新之气质,而苏州则当之无愧的,这座城市的整体建筑规划延续了古典之风:轻巧宜人、错落有致。到处可见粉墙黛瓦的民居,雕梁画栋的深宅大院,且水巷小桥犹在颇多,依旧是“人家尽枕河”的景象。而市民的着装光鲜又不显肤浅、朴素又不显沉闷,伴“吴侬软语”、笑容可掬,于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散淡、怡然之美。中国南方之城的天堂特征就应该是这样的!

      欹木漫无目的地在城内的大街小巷上转悠。或许是太早了,很多店面都尚未开张营业,路上行人车辆亦寥寥,很是冷清。而在杭州,同样的这个时候差不多已是人声鼎沸了。难道杭州人比苏州人更勤快更懂得赚钱?

      欹木倒是喜欢苏州这样闲散、恬静的早晨,在吸进清新空气之后很自然地将昨夜积压的奥灶之气随二氧化碳呼了出去。同时,那颗原本因失爱而显得浮躁不安的心也暂时沉淀了下去。

      她七转八拐进了一条极其狭长的小街,非常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儿一眼望去尽是在门口摆小摊卖早点的,多是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

      她随意走进一家店面很小的馄饨店坐了下来,要了一小份馄饨和两根炸得金黄的大油条。每次吃早餐,只要看到有香喷喷的油条,她都不会放过。虽然她的母亲曾一再告诫她:油条是加了洗洁精成分的,而且那些油都是别人吃剩倒掉再从管道里捞上来重新加工的,脏得不得了,千万吃不得。

      而欹木却不管,照吃不误且变本加厉!真正是——用台州那边的方言俗语被称为“好吃弗论毒”,是不计较考虑后果的意思。

      吃至一半,手机铃声乍响,她取出一看,上面显示的号码竟然又是那位临海人的!“都那样了还打电话,难不成‘不到黄河不死心’吗?真是阴魂不散!”她在心里暗骂道,便随手将手机搁在桌子一旁继续吃她的,任那铃声闹腾个不停也没去理会。

      这个时候,进来一位很斯文很干净的年轻人,三十岁左右,完全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他在她对面翩然而坐。

      “小姐,别只顾着吃啊,先接电话!再不接人家会急死的。”那男子开口用调侃似的口吻提醒她。

      “放心,一个喜欢骚扰别人的人往往都是很有耐心的。” 欹木将那油条的最后一小截塞到嘴里,边嚼边漠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的不速之客若无其事地说。

      “这话怎么说?”

      “这还用得着解释吗?”

      “好,那就不解释,算我多管闲事了。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当然不是!老板,结帐!”欹木站起,将那早餐费付给了闻声而来的老板娘,掉头便走。

      “喂,你的手机——” 欹木刚出那店门没几步远,便被刚才坐在她对面的那位男子给追了上来。

    他没有立刻给她手机,却说道:

    “你该怎么感谢我呢?”

    “随你说好了!你要是喜欢那手机,白送给你好了。” 欹木量他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会拿她怎样,随即轻松一笑,大方地说。

      “好,那我收了啊,现在我就用这手机打一个电话。”

      欹木有点诧异,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见他真的开始拨起号码来,紧接着她便听到从他裤兜里传出悦耳的手机铃声,她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正想开口说话他却抢了个先,道:              “你这么爽快的朋友我可交定了,你是一个人来这里旅游的吧?要碰到什么事,可以打我电话。”说着就将那手机递还给了她。

      “不算什么旅游了,散散步而已。”

      “散步?这么有雅兴!看来你的诗意不浅啊,想必是对文字比较敏感的人。不瞒你说,我在大学的那阵子也热衷过文学。只是现在——早不写了。”

      “是吗?那现在为什么不写了?”

      “现在写文章都要靠炒作才行,只要你会炒会抄,什么陈谷子烂米都会被捧上去,不然任你才高八斗别人也不加理会。这是一个“低俗口语”文学颠覆的时代,网络上到处充斥着搞笑、玄幻、色情,而且写得基本上没有任何艺术价值,尤其是80后的这一代想靠出书发迹的自大狂妄派们。这一套我都不会玩,所以我要靠自己那些老实文字过活的话会活活饿死的——不好意思,我只要一提起文字方面费话就特多!”

      “不多不多!这话我爱听,我还嫌少呢。”

      “对了,我突然想到,你应该也是80年以后出生的吧,刚才我指的“80后”当然不包括全部,可能你就不是这样的。”

      “我啊,算是也算不是!对了,你知道去周庄要到哪个站点坐车吗?”

      “你去周庄?我就是那边的人呢,只是我早上在城里要办点事,不然我带你去好了,可以免门票!要不你等到下午去,怎样?”

      “那也没关系,其实我本来就打算下午去的,早上先是去拙政园那边。”

      “这么巧啊,我要办事的地方就离拙政园很近呢。这样的话我们就一起过去吧。”

      “你好象还没吃早饭?”

      “这还不简单,随便买几个包子就可以解决了。”

      当欹木跟着那男子在热气弥漫的街巷中穿行时,有那么一瞬,她恍惚感觉是在梦中!周围的一切,包括那个熟悉的陌生人都只是一场幻觉,似乎一转身就会消失不见。

              第14章  拙政园里叹息连连

                            1

      去苏州,于欹木而言,“拙政园”为其首选必去之地,他处则可去亦可不去也,为何?

      拙政园——取晋代文学家潘岳《闲居赋》中“筑室种树,逍遥自得……灌园鬻蔬,以供朝夕之膳,……此亦拙者之为政也”句意而得名,是明代弘治进士、御史王献臣弃官回乡后,请吴门画派的代表人物文徵明为其设计蓝图,在唐代陆龟蒙宅地和元代大弘寺旧址处拓建而成的。王献臣死后,其子一夜豪赌,将园输给徐氏。后又几经易主。

      据某些专家考证,曹雪芹先生的祖父在苏州织造府为官多年,而曹雪芹本人小时侯就在“拙政园”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传闻其〈红楼梦〉中的“大观园”就是以拙政园为蓝本的。(当然也有很多人认为那是牵强附会上去的说法。)

      欹木算是个忠实的“红迷”,岂有不去之理?凡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临近拙政园时,天空突然飘起一阵细雨,伴欹木同行的那个“白面书生”就在附近的商店里买了一把伞送给她,在约好同去周庄的时间后便离开办他的事去了。

      那伞,是油纸伞!

      那伞,伞面绘有荷花,古典而玲珑秀美。

      那伞,有如戴望舒笔下的〈雨巷〉中飘忽着的散发着丁香般惆怅的油纸伞。

      雨很小,小得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这样的雨、这样的苏州、这样的伞与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子搭配本是极有情趣和韵味的。然而——欹木并没有用那把伞,而是很小心地把它装进了旅行包里。她觉得,在这个时代这些都已经格格不入了,若然只会给人一种娇柔造作的印象。

      当她走至拙政园时,园门恰巧打开,她暗自幸庆来得正是时候,因为园门刚开,里面没有游人,如此方是清静,实为难得。要是来迟了,这正值旺季的想必园内游人如织,各个旅游团的导游们对着扩音器的解说会此起彼伏或重叠交错不绝于耳,且人头撺动、前脚踢后跟似的一番赶集似的闹哄哄景象,哪里还能体悟出这本是“归园田居”般的园林神韵来!

      欹木穿过墙门和“通幽”、“入胜”之腰门,再在“兰雪堂”的中间屏门上粗略地看了一下此园全景图的漆雕画,对其景致的分布有个大致了解后便走出了兰雪堂。

      出得兰雪堂,迎面而来的是一座假山,山上被林木簇拥着一座巨大的石峰,此峰状如云朵,岿然兀立。西侧被藤萝掩映着的两块形状怪异的湖石纵横拱立着,石面上的苔藓也不知几何,依旧青黑,其中夹一羊肠小道。熟悉“红楼”的欹木兀自寻思:这不正是 “大观园”门口的景致嘛,想必里面更有多处惊人相似之处。

      因而兴奋异常,即循径前行,一路游来时,欹木自认为“涵青亭”便是“沁芳亭”,而那曲折婉转的小池水即是“大观园”里的那股所谓“泻玉”的“清溪”。而后便又见到了已经了无野趣的“秫香馆”——人说此即为《红楼梦》中被宝玉贬斥为“人力穿凿扭捏而成”的“稻香村”,但已不见当初之景象。

      欹木不由得怅然若失,然而当她走进室内抚弄其落地长窗的精致裙板木雕时,于不经意间却又生出一番新的感慨:我非“红楼梦”原迹考证研究人员,如此费神偏要拿书里的同现实的刻意去对照,岂不自寻麻烦,若不明就里地张冠李戴了,还要被他人所耻笑,实为无趣!不若将心中积存杂物掏空,以悠闲无知的心态去赏玩一番,既放松了自身,或许还可以真正触摸到此园的精魂。

      不知不觉中,雨渐渐大起来,由原来的无声无息变为“淅淅沥沥”的了。欹木这才拿出那把原只当作装饰物的油纸伞,在慢慢撑开的一刹那,恍若时光倒转,回溯到了女子委婉娇羞并露淡淡哀愁为美的古代。

      这样的雨、这样的伞,配这样古典情结的女子在这样的园林飘然穿梭,是自然到极至的和谐之美。 

                            2

      “斜风细雨”、“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物是人非”——无需太多的意象词,只要这些,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了......

      在雨中撑起油纸伞而顿然愁肠百结的欹木由此感慨万千,不觉间出了东园,走上那长长的复廊,于漏窗观“移步换景”之妙,叹古人之独具匠。

      复廊尽头,是一扇黑漆的大门,她推开那虚掩着的门,进了中园。但见里面更显宽阔,石山错垒、回廊转阁、傍墙筑榭、绕水建台、拂柳荡波(已渐枯黄疏落的柳叶),窄逼之处有空镂之窗通透,平旷之地有花树藤蔓缀绕。

      于是穿花度柳、抚石依泉,过“梧竹幽居”,越“雪香云蔚亭”,再入“见山楼”,度“荷风四面亭”望“香洲”,经九曲石桥入“见山楼”,出“远香堂”……

      欹木这一路行来,或见“庭院深深深几许”,或见“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见粉墙黛瓦、小桥流水,或见曲径通幽、峰回路转,或是“借景相宜”、妙趣横生。至于那些如锦缎般的在脚下迁伸不尽的铺路;那些形式各异、图案精致的花窗;那些看似不经意散落在各个墙角的小品,更是不消细数!无怪乎古代那些闲逸之士说,那是“不出城郭而获山林之怡,身居闹市而有林泉之乐”。

      她的神思在游步翩跹中如闲云野鹤,那园中景致在她眼中只恍若画中水墨、诗中意象,实的变虚了,虚的变实了,虚实之间自有另一番不可言说的意趣。

      真正是“无声的诗,立体的画”!

      再穿过一道“别有洞天”的圆洞门后,就又来到了西园。如果说中园是大家闺秀的话,那么西园就是小家碧玉了。庭中屋榭不似中园的明代风格,此主要是以清代建筑为主,然而被新修整装过后失却原有的古典韵味,,漆不斑驳,瓦不残损,只余石亭小洞微露出沧桑之色。

      欹木只如蜻蜓点水般过“卅六鸳鸯馆”和“十八曼陀罗花馆”,在“倒影楼”前面那高低不平、曲折蜿蜒的水廊上彳亍时,陡然生出“人如浮萍”的无限凄凉之意。

      走尽水廊,见得一精巧别致的小轩,筑成折扇的形状。它的屋面、轩门、窗户、石桌、石凳、墙上扁额、半栏都呈扇面状,而后面的一座亭子的尖顶恰似其折扇的扇把,此处“借景”最为奇妙,简直连接得天衣无缝!

      临近时,方看清那扁额上用特别的隶书题为“与谁同坐轩”!是清代姚孟的书法。而窗两边的对联用的是杜甫的诗句——“江山如有待,花柳更无私”,亦是隶书,不过不是同一个人的手笔,此为清代的何绍基所书。

      欹木收了伞,卸下背包,将它们都搁置在石桌上,然后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来小憩。

      石桌另一边的石凳上空着,她陷入了沉思默想之中……

      突然,她忆起苏东坡的一句扇面诗:“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顿时恍然大悟,豁然开朗,明白了园主取此名的洒脱闲散之意!

      如此,应于清风疏朗,浩月当空之夜在此独酌方为最佳境界——

                            3

      在笠亭(即“与谁同坐轩”)歇息片刻之后,欹木便从西园出来折回到了中园,本想重新细细领略一番,谁承想游客突然就象魔术师变戏法一样眨眼间就变出了很多。各地旅游团的导游那被扩音器放大了的解说之声象夏天知了的聒噪一样令人厌烦,整个园林因此而被搅得魂飞魄散,那精气之神完全分崩离析了!然而又奈之若何呢?

      欹木自我解嘲地打心底冷笑一番,想:除非是象古代那些为官退隐的富贵文人一样将此园买下占为己有,只有这样才能把个“雅兴”一词演绎到极致,过“归园田居”的生活也好,或者是奢侈糜烂的享乐也罢,一切任尔摆布任尔潇洒。然而现在,就算是有比尔。盖茨的财富也行不通了,此园属历史的瑰宝,已归国家所有,任何人都无权私自享用。现在是经济型开放社会了,好东西可不能藏着掖着,要变着法子好好亮相一番才是上上策。殊不知,单这一个园林所赚到的这一笔源源不断的旅游资金,不知解决了多少人的吃穿问题,甚至是嫖赌的花销呢!

      到底是古代人懂得享受,还是现代人懂得享受?

      时代已经不同了,很多东西都“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了!

      雨还在下,大有绵绵不绝之态,欹木于“听雨轩”里手扶窗棂静伫着。

      放眼望去,窗外那一池枯萎了的荷花在雨中战战兢兢,自然就想起了李义山的“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之句,不由得又是一阵叹息:古文人多闲情逸致,溶自然于一身,“看花看月、听风听雨”陶然自乐也!而今,在这个诱惑泛滥,观念骤变的社会里能有几个文人(这里单指男性)达此境界?

      她又转到后窗,茫然地看着这窗外被雨水淋漓而颤颤巍巍的一丛芭蕉,想起李清照的《添字丑奴儿。雨打芭蕉》——

      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馀情。

      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

      却又生出风马牛不相及之感慨:古才女多含蓄,今才女多放荡!

      轩内设有茶几和小座,是供游人休憩赏玩的,这不,有人进来围坐在一起打起老K来了呢。

      这轩,古专为“听雨”而设,今已沦落“娱乐所”。前者雅,后者俗。

      “难道古人比现代的人更懂得浪漫?也许——古人浪漫在心神,今人浪漫在身形!”

      欹木于心底自问自答后再看那时间,尚早,于是择疏落空闲之位要了杯茶席地而坐(地上有榻榻米),品茗一番之后闭上眼睛,哀怨突然就如抽丝般一点一点被渐次拉长,她脑中浮现出爱过的迹象,似一阵被台风刮过后被水淹没着的无限凄凉的村落——就在这个时候,她竟又莫名地想象起林黛玉作“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之《秋窗风雨夕》时的情形……

      无声的泪悄然滑落!

      铃声乍响,吓了她一跳。“不会又是昨晚碰到的那位吧。”她不耐烦地猜测着,然后拿出手机来看,上面显示的号码原来是她在早上碰到的那位白面书生呢。于是她回了个电话便从里面出来了。

      出了听雨轩,在东园“天泉亭”那边,欹木看到有一个小男孩饶有兴致地用双手在接从那屋檐上断断续续滴下的水珠,他的父母在他身后叫他到别处景点去看,但他似没听见,仍很专注地接着,一边还很开心地哼着儿歌。

      这——便是她在园中看到的除自然景色外最美最动人的的一幅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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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黑暗漫行者》第2卷10-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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