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小城的春节气氛,在我看来,总是比大城市更有一番热闹。你来我往的街道,没有那么多的车鸣,只有各色不同的人群,聚了又散,散了又聚。那些后背的背篓里有着各自买好的春节用品,红色是主导颜色。
车子上的人们聊着近来的各种趣事,我和爷爷坐在后三排,我的身旁放着一束白色的花。这与那些喜庆的颜色,很容易让人的眼神瞟过来,没人多做注目,他们貌似见怪不怪了,这是一趟去临江陵园必经的一路公交车。
我在小爹家住了三天,我便带着爷爷去渔北市的临江陵园,小爹准备开车送我们过去,可爷爷拒绝了。
幸好我是知道那个地方,这是渔北市的一处公共墓地,修建它的时候,我还在渔北市读初中。临江的陵园,若是没有一块块显眼的墓碑,看起来就像一处临江的公园。仿照欧式的建筑,从里到外都是绿树环绕,风从江面吹来,让人的祭奠之意,愈加浓厚。把俊哥的墓地选在这边,小爹说这是大伯的意思,买这块墓地便是花了三万。我虽然知道这个地方,却是从来没来过,这次倒是有目的性过来。
齐熙还在学校里进行高三补课。又是一个高三季。我与她谈起这个地方的时候。齐熙说,这是住着东方的地,过着西方的习俗。她说自己在历史课本上看到了原因,这叫“东学西渐与西学东渐的结合体”。我觉得她说的很对,这临江陵园就是突兀地存在这个古老地域上,有一些口号说的是要火葬,但农村的大多数还是棺葬,这个地方就是一块火葬后的墓地陵园,俊哥回到这个乡土之地时,已是一个骨灰盒装着所有。
人生可能长久,可能灿烂如烟花,如他。最后也就这一抔黄土的掩盖而已。
小爹说这是少年葬,不宜入棺,这样的在公共墓地买一块地,其实是最好不过了。
我一路回想着小爹说过这些话,陡然之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丝想要流泪的感觉。
悲伤过后的感觉,一如既往的平静,自己处在的是一个理智的角度看待这个死亡事件。
那天中午吃饭喝酒之后,我心里一阵舒坦。我记得我送蓝烟走的时候,她对我说,要是这一家都这样该多好?我笑了笑,脸红的透底,还是对她说道,“会的,一定会的。”齐熙扶着爷爷回房间躺下,蓝烟便和她一起帮助许岚收拾桌子上的残局,过后,小爹开车送齐熙到学校,顺便带蓝烟去汽车站。她说她是准备回家的,只是与齐熙很久没见,便过来聚聚。
她临走后的几分钟,我手里还收一条短信,“田景,这顿可不是你请我吃的大餐。改天你要好好请我吃一顿。呵呵”
“到时候,你点什么我买单。吃什么,随便你。”我回了一句。
三
公交车在靠近江边的第二个站台下车,我拿着花和微扶着爷爷的身体,一步步走去那块属于俊哥的墓碑——26号。
幽深翠绿的松柏,一路的笔直站在两旁,我和爷爷顺着那条干净的砖瓦路,踩着这样一块一块的路面,颗粒感很强,人的颤颤巍巍,这走过来的一路从开始到最后。我没有松开爷爷的胳膊,他有些急迫往前踏出去,只是路面的感觉,使得外人看来是人的身体有些摇晃。
我离着三排墓碑,就看到了那张我今生无法忘记的脸,苍白的脸是透着一方块玻璃映出来,嘴角有些许浅笑,眉目清秀的有些过分,平静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切。离的越近,看的越清晰。
在五米范围内,当爷爷在看到墓碑的时候,身体陡然一顿,我使劲抓住他的胳膊,他右手的拐杖定在原地,我陪着他隔着五米的距离,凝望着眼前的四方形的墓碑。我侧身看爷爷眼睛里泪花翻涌,涌动如离这不远的河水。他喉结的表皮上下浮动,胸口有些起伏,我觉得他想说些什么,正当我在猜测他会说些什么的一瞬。
突然,他整个身体,先前如绷紧的弓,蓄势已久的状态,如同水坝岔开了口子,一股宣泄就喷涌而出。我把双手又加了把劲道,我怕他一个趔趄的支撑不住自己而摔倒。然后,我就听到一声,“唉······”这一声的长叹,他那绷直的身体,如同吹满的气球被针刺破了,全身都放缓下来,化为这一个叹息。
“你怎么就走了呢?我的好孙儿。唉·····”爷爷叹息过后的一句感叹,紧接着发出来。”“我还在您旁边呢,您慢点···”我连忙给他拍拍胸,对他说道。说完,我搀着他坐到旁边的一个石凳上。
靠近这江边的陵园,这里除了松柏的深绿,其他的都是一片萧素。
俊哥的墓碑是在路口的转角处,我把爷爷安置在旁边的石凳上,拿起刚刚放在地上的花,走上前去,把花轻轻地放在他照片的下方,对他说,“哥,你的瑞士军刀,我收到了。今天,我和爷爷过来看你了。我以后还会经常来看你的。大伯和大妈,我们都会好好照顾的。你在那边,希望一切都好。爷爷年纪大了,你要保佑他能身体健健康康的。”
我说完,走过去静静地陪着爷爷坐在石凳上。
今天是一个多云的天气,没有阳光。灰白的云,透着煞白的光亮。我就这么直接望去,总觉得自己又回到那天的病房内。我也是这样陪着他。
这是离春节的最后两个星期,每年在这个时候,我回家了,齐熙也回家了,蓝烟也回家了,田俊也回家了。但自从大伯接班后,田俊回老家这边,已是屈指可数了。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日子,早已消失。“很想他回来,可以和我一起玩。”这是以前小时候的想法,因为他总是会站在我的面前,无论谁要欺负我。蓝烟是站在齐熙的面前,而我和齐熙总是喜欢做他们的小尾巴。
虽然过去多年,想起来,如同眼前这一层云遮住阳光一般,风吹过,就会浮现眼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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