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心儿被掳走多日,您怎么一点儿也不担心啊?”易星儿回到天禹国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先来了这乾羽阁,明亮的眼睛瞧着在药楼忙碌的身影,鼻子一酸,也不顾身侧还有师兄在,就跑上前去搂住若尘的腰,好生委屈。
“若尘,是不是也不要心儿了?我再也不胡闹了,我会乖乖的,待到立春一过,我就嫁给阙子桉,你不能不要心儿。”殿下已经成亲了,日后还要登上王位,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心里只有她一人的景珉哥哥,他是君临天下的子言景珉,是天禹国的统治者。
热泪浸湿了他的衣衫,小脸热滚滚的黏着他的后背,若尘身子一僵,手上的药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师兄赶忙蹲下身子收拾,“师妹,那个...师父最近有些劳累,他...”话刚到嘴边,手臂被若尘扼住,他抬头瞧了一眼师父,轻声叹了一口气,“师父,那...我先退下了。”
易星儿觉得今日师兄有些古怪,可就是说不上来哪里怪。此时,若尘缓缓转过身,白衣的外襟上还残留着细碎的药材,她松开手弯下腰替他掸干净。若尘轻唤了她的名字,“心儿回来了。”双手在空中扑腾,没有抓到她,心里着急了些,“心儿,你还在吗?”
“怎么会?...”
易星儿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那双眉眼没有一丝波澜,不禁捂着自己的嘴巴,大气不敢喘一声。
“心儿?我没事,只是暂时失了光明,过些日子就好了,不用太忧心。”若尘轻声说道,“快过来,让师父看看这几天过的好不好?”
易星儿乖巧的站到他跟前,修长的手指温柔的从肩膀拂到头顶,嘴角上扬,喜悦道,“倒是长高了不少,是个姑娘了。”她看着他一脸无事的样子,却难过极了。好好的眼睛怎么就突然看不见了,他可是乾羽阁阁主,若被江湖中人知晓,这乾羽阁还能安稳吗?
“是啊,心儿长高了。”易星儿扶着他走出药楼,“若尘,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会丢下我?”楼前的积雪已经完全融化,稀疏的枝丫上开始冒出了不易察觉的嫩叶,勤快的鸟儿也开始在谷里盘旋,大地在经过寒冬之后,开始复苏了......
若尘停下脚步,微微抬头,感受着自然的气息,“心儿,你都知道了?”轻舒一口,接着道,“他有他的责任,而你...也有自己的使命,你的良人并不在此。”
易星儿放开他的手,低眸,扯出一丝笑意,“我知道,若尘,我想回去看爹爹。”
若尘点头应允,“那日你被阙将军带走,我是知晓的,你...可会怪我?”
易星儿先是一愣,而后摇摇头,“不会,倘若我真被歹人掳走,若尘你绝对不会找不到我的。”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虽然师父有好几位弟子,但是她知道,全阁上下他最疼爱她,撇去丞相府的关系,他是心底里宠爱她的。
晚膳过后,若尘派了两个人护送她回府。
“师父,您的眼睛近日真的能复明吗?”师兄担忧的问道,那日他去药楼拿创伤药,意外发现师父虚弱的坐在地上,后来才知晓,他因为替师妹试药,不想有了副作用,第二天眼睛便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若尘拍拍他的肩膀,叫他放心,“交代你一件事,这几日你逐渐放出消息,就说我身中奇毒,命不久矣,有意将乾羽阁交于心儿打理。”
他迟疑了下,虽然不知道师父这样做的目的何在,但想来自有他的打算,便躬身道,“是,徒儿遵命!”
易丞相见女儿平安归来,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激动的握着她的手,“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日,若尘来府内,表示她一切都好,这才放宽些,有他在,星儿今后的道路会好走些吧。
“星儿...”易丞相轻声唤她名字,眼前的她长得是越发标致了,倒是越来越不像她母亲了,他欲言又止,拍了拍她的手背,摇摇头,“没事,你快去歇息吧。”
“爹爹?”丞相挥手示意她回房,她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胸口上下起伏,背对丞相,小心翼翼问道,“爹爹,景...殿下他...可是有了喜事。”
易丞相眼神有些躲闪,他明白女儿对东宫那位的心思,只是...
“女儿啊,不瞒你说,起先我并不愿意你远嫁阙仑国,我怕星儿你到了那里,孤苦无依,尽受委屈。”布满皱纹的双眼尽透着为父的不舍,“为父想着,殿下与你也算青梅竹马,也清楚你对他的心意,尽管我并不赞成你嫁入王室,但也好歹是在我的身边,谁知殿下他会...”
易丞相看了眼星儿,不忍再说,只道,“星儿,为父不希望你卷入王室斗争之中,宁可你嫁给一个平民百姓,安然度过此生,也不要看你整日陷在阴谋算计之中。”虽然那仓樰芊只是个侧妃,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东宫的皇长子,无论男女,母凭子贵,必位后妃之首,可星儿...即使有殿下的庇护,那又如何,她生性善良单纯,根本无法在后宫生存。
易星儿深吸一口气,露出甜甜的笑容,“好爹爹,星儿明白的,所以,您也要相信我,好吗?”
丞相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点点头,微笑着,“嗯,爹爹相信你会有明智的选择的。”
.........
子言景珉得知易星儿回府的消息,手中的毛笔停在半空,浓墨滴落在纸上,正巧落在画作上那人的眉心处,“回来了?”他强作镇定,“可平安?”
“禀殿下,郡姬一切安好,并无受伤。”
听到这里,微皱的眉头才完全舒展开来,“那就...”好字还未说出口,便来了人禀报,她过来了。
子言景珉转过身将桌上的画急忙卷起放在旁边,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他一会儿正襟危坐,一会儿起身踱步,倒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等着被责备。
易星儿踏进这熟悉又陌生的府邸,倒是多了几分释然,穿过客堂,轻车熟路来到一条幽径前,她停驻脚步,发了一会儿呆,曾经他在这里替她捉过蛐蛐,也替她捡过挂在枝丫上的风筝,但是,貌似这一切都将渐渐尘封在记忆之中。
“见过郡姬。”
“嗯?”易星儿缓过神来,原是殿下跟前的管事丫鬟,紧接着身侧四名丫鬟齐声道,“见过郡姬!”
“不必多礼,还是和以前一样,唤我小姐就好。”在她回府的第二日,便被王上召进了宫中。那日,王上与她讲了许多,无非是希望她能安分守己,静静等着大婚之日,不要再有其他心思,易星儿自是明白,只是不曾想王上会为了安抚她,册封她为“郡姬”,虽然并未给她其他实权,但仅凭“郡姬可与太子有同等继承权”这一个权利,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换句话说就是,易星儿如今的地位与殿下无异,日后若易星儿要这江山也不是不可。
“郡姬?王上是疯了吗?”仓樰芊一身雪狐锦衣下着镶着珍珠的茉莉色长裙,一脸震惊的站在她们中间,左手轻轻搭在自己的小肚子,眼神极为犀利,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嘘,娘娘在此处说说也便罢了,万一...那可是杀头之罪,死不足惜的。”被管事丫鬟一提醒,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嘴巴。
易星儿垂眸,朝她轻轻一躬,“星儿见过娘娘!”爹爹说了,后宫的女人得罪不得。虽然易星儿这“郡姬”还未记册,按理还不算真正的郡姬,但,是王上亲自开了口,也在满朝文武前下了诰碟,不日便将接受恩典,昭告天下了。所以就连仓樰芊也要向她点头弯腰,不得冒犯。
仓樰芊并未搭理,而是一手搭着丫鬟一手扶着肚子,大摇大摆瞧她面前走过,“呀,这小家伙在踢我肚子呢。”眉毛上挑,故意说之。
易星儿朝她远去的背影,一笑而过,瞧她隆起的小腹,想来也有四五月了吧,这般也挺好的。
他的书房大大敞开着,院里的梅香开始减淡了,清风吹起她的发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像是从别苑飘散过来的。
“星儿,进来吧。”
“嗯。”易星儿抬脚走了进去,这短短几步,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高座上的他双目如潭,望着眼前的案卷,未曾抬起头看她。她缓缓走到一侧,坐了下来,就这样静静的等在一旁,子言景珉假装喝水,实际透过指缝去看她,一袭粉色长衫加身,没有过多的装饰,倒是头上的木簪倒是别致的很,不想许些日子不见,性子倒也不像之前那么急了,而且也越发亭亭玉立了。
子言景珉放下茶杯,干咳两声,而后收起案卷起身走到他跟前,“星儿,你...我们许久未见了吧。”伸出的手尴尬的停在她额前,想来不妥,转而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像又长高了些。”
“星儿见过殿下。”她上前一躬,大方利落,子言景珉为之一怔,不知何时起,她也生分了起来。
“殿下,星儿今日前来,是....”
“不要说什么恭贺的话,你知道我不爱听。”子言景珉长袖一挥,微怒道,“星儿,王上既赋予你郡姬的地位,便是希望你能与我共同打理这天下,整顿好天禹国的江山。其他的话,我们今后再说。”不是的,不是的,其实他想说的是,他想念她,很想很想,王上之所以给她“郡姬”封号,除了希望她能协助他打入阙仑国的朝政,更重要的是阻断他们的念想,因为郡姬是终生不可嫁娶王室血脉之人,这就意味着王上是在给他下最后的忠告,若执意要求娶她,必将国破家亡。
这是天禹国的诅咒,更是对他的诅咒,但是他更相信人定胜天,待他坐拥真正的天下,还会害怕所谓的诅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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