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 馨主题第七期主题写作     

                                  一

飞机落地的一瞬间，我的心却不踏实了。尽管我在心里一千零一次地肯定自己的做法也没错，但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不安。

那年我四十五，离婚后已经独自生活了五年。我和前夫协议离婚，孩子归他，我净身出户。这五年里，我按揭了一套小居室房子，除了忙工作，就是周末接儿子过来一起。前夫很快就重组了家庭，我不想儿子失去母爱，本来我离开的初衷就是我也得为我自己活一次，但不能失去儿子，要不我的生活也没有任何意义。

生活和工作都有了点起色后，家人也不再念叨我为啥当初不起诉离婚，那样还能分些财产，不至于又白手起家、辛苦打拼。他们哪能知道我只想离开那个让我窒息和压抑的地方，哪能顾得上财产，钱财对我来说都是身外之物，没什么好计较的。

他们不念叨我的过去了，就又开始念叨我的现在。妈妈常在我耳边唠叨：“趁现在还年轻，再找一个，好歹以后有个伴啊。”妈妈还存点私心，觉得我这个年龄赶紧找一个，或者还能生个一男半女，这样婚姻也会稳固一些。哥哥也时不时打电话过来叮嘱我：“不要太固执，多为自己着想，有合适的就找一个！”

尽管我表面不在乎，嘴里很强硬地回绝了他们，但是心里还是有所期待，女人谁不想身边有个疼自己爱自己的，这恐怕是所有女人一生的愿望。只是这个愿望太难实现了。

好在那会儿大家都在看吸引力法则，有人还分享用吸引力法则找对象。写下你对他的要求，那个他就会在你每天大脑不断的念想中款款而来。我于是也写下了我的标准：没有儿女牵绊，因为半路婚姻都会因为各自对原家庭的牵挂而影响现在的生活，所以半路夫妻长久的很少；尊重女性，没有大男子主义；学识渊博，能让我崇拜和仰慕；心胸开阔、大度、包容；长相可以忽略，以前我就是外貌协会的，现在我得改正这个缺点，道貌岸然的人太多了。但个子不能太矮，最好不戴眼镜。戴眼镜的男人都有些伪君子的成分。我知道我潜意识里还是拿前夫做对照了，只要不找他那样的，或许未来还能可期。

我的工作接触的都是女性朋友，男性根本无法认识，于是就想到了网络。我下载了一个婚恋网站，注册并上传了三张照片。没几天就看到有人在打招呼，便礼貌性地回复一下。

有个人便这样跳进了我的眼帘，照片上人长相一般，年龄比我小6岁。“这怎么可能呢，比我小。”我心里嘀咕着，就随意聊了几句。知道他叫智明，没结过婚，是我们甘肃人，在南方一个小城经营着一个小店。“三十七八都不结婚，肯定有什么问题！”这是我的第一反应。但之后对他的真诚和坦诚有了好感，随后便互加了微信。

后来知道他曾经有个女朋友，因为家里不同意，强行让分手。再后来他远走他乡，再也没回家，和父母也没了联系。也是一个苦命人啊！我在心里感慨。也对他的痴情和专一有了好感。

之后的一个月每天晚上的时间就是和他聊天，有一次竟然聊了通宵，也就那一次让我们的关系走近了一步，让我觉得年龄不是问题，距离更不是问题，因为我觉得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一个月后我就买了飞机票去看他，临走的时候只有姐姐知道，她当时让我谨慎点别上当受骗。我理直气壮地说：“我有啥好骗的，一没钱，有套房子还按揭呢。二呢，人老珠黄，容颜不再。我能损失什么呢！”

                                二

取了行李，出了候机大厅，老远就看到他在向我招手，实际看上去比照片上还瘦。四月的南方像我们北方的夏天了，热浪迎面而来，这么热的天动一动就出汗，想不瘦都难，何况是常年呆在这儿的他。

路上我耳朵开始嗡嗡作响，后来就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我的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弄得他手足无措，一会儿给我递水，一会儿问我好点没。第二天就带我去医院检查，说是飞行性中耳炎，开了消炎药。那几天他对我照顾有加，又加上还来了例假，他千叮咛万嘱咐地不让我动冷水，专门去买的红糖，熬得姜糖水让我喝。

更让我感动的是给我洗脚，剪脚趾甲，看着他笨拙的大手认真地抱着我的脚给我修剪趾甲。那一刻，我差点落泪，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爸爸给我剪过趾甲，他是第二个给我剪脚趾甲的男人。也从那一刻起，我决定跟定这个男人了。

他所在的这个南方小城是个旅游城市，还有好多外来定居的，以东北人最多，所以依然是普通话为主，没有什么被本地人排外欺生的感觉。

最神奇的是烧水壶怎么烧都不会有水垢，热水瓶里的水，我们那儿都是倒到最后都会倒掉的，因为有很多沉淀。这儿你尽可以倒尽瓶里的最后一滴水，也不会有一丝的沉淀。

靠近大海，旁边就是大片的红树林，每立方厘米的负氧离子含量高达5000个。连液化灶上用的锅、盆什么的，永远没有黑灰。而我原来过段时间就得洗次锅底，否则会沾得到处是黑的。这也验证了这个地方空气好，连天然气都会燃烧的很充分、很彻底，没有残留。

小城里一年四季都是绿色，随处可见各种从来没见过，也根本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都说爱上一个人，便爱上一座城，我沉浸在这座美丽的城市里，也期待自己能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三

很快我发现他爱喝酒，过几天就要买瓶酒回来，并且总有朋友叫他喝酒，一喝总要喝得酩酊大醉。

喝了酒不管几点，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他。有一次都夜里一点多了，接了他的电话，我心里尽管一千个不愿意，大半夜的他也不想想我一个女的出去，先不说有没有危险，他也得想想我害怕不害怕啊。但是也只能冒着心里的恐惧去找他。

穿过小区的绿化带，总有大老鼠出溜地窜出来，吓得我一激灵。有的地方黑灯瞎火的，我就给自己打气：“没鬼，不用害怕！”壮着胆往前走。

找到他后扶着往回走，他东倒西歪地，让你得用尽吃奶的力气才能扶住。好不容易弄回家，还没等扶上床，倒在沙发上就睡了。过会儿就听扑通一声，直接掉在了地上，依然睡得呼呼地。

想着地上凉，我就把茶几挪开，铺上床单，又把沙发罩取下来铺上，把他翻到铺好的地上，再给盖上毛巾被。

第二天酒醒后你还不能唠叨，一唠叨他马上翻脸，一副六亲不认的架势。我被他可怕的表情吓住了，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样的状况有时候一个月就有一次，弄得我苦不堪言，只要看见他喝酒就有点害怕，但又阻止不了。

偶尔喝醉酒也是发泄吧，人总得有宣泄的方式，他平日倒是不吭不哈，啥也不说。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如果只是偶尔喝酒，喝醉睡一觉也没什么，没想喝酒只是引子而已，有事全在酒后发泄了。在我和他相处的第三年，我们的矛盾终于迸发了。

那年我去一家旅游公司上班，卖旅游用品，每天到下午二点左右就下班了。每天有半天时间都闲着，很想找个什么赚钱的活儿干干，一次偶然听一个大哥说他往老家卖膏药，卖一次能赚好几百。于是在一个休息日就去找他，走得时候我叫智明和我一起去，结果他不去，我十点多便一个人去了，路上那个大哥就说买的有鱼，等我过来一起吃饭。

我是个路痴，等我找到地方已是十一点多了。在大哥那儿吃了饭，聊了会儿，下午二点左右就回家了。那晚他又一个人喝酒，我劝他少喝点，结果他从厨房里拿出菜刀，质问我今天到底干啥去了？问我和那个老男人都干了些啥，那么长时间。还专门给我做鱼吃，什么意思。原来我和那个大哥的聊天记录被他看见了，他偷看我手机！我很生气，据理反驳，说他胡说，那个大哥家还有别人，好几个人一起吃的饭。

我以为他拿菜刀要砍我，吓得心里直哆嗦，没想到他佯装往自己身上砍，更是吓得我抓紧了他的手。我不敢激怒他，小心地赔着不是，一个劲地给他解释，后来他终于睡着了，我才长舒了一口气。可心里却痛起来，无端地猜疑我，诋毁我，这人是我曾经以为的大度、包容的人吗？我没做什么啊，他的店生意不好已经关了门，正打算改行做别的。可能是心情不好，我这样安慰自己，也为他做着辩护。

从那以后，和男人交往我都小心翼翼，有时候和同学聊几句，我也是把聊天记录都赶紧删干净，怕又惹出什么事来。

                                四

2020年年关将至，我们第二天上完班就放假了。晚上我早早地就睡下了，临睡前他又在自己一个人喝酒。睡得懵懵懂懂的，听见他上床，然后摸到我跟前，抱住了我。我正瞌睡呢，便没好气地和他说：“赶紧睡吧，明天起不来了！”便转过身准备接着睡。

没想到竟然惹恼了他，他一把拽起我，恶狠狠地说：“不让我睡你，是要跟老男人去睡吧！你跟那个老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一巴掌就扇了过来，我立马觉得半边脸火辣辣的。我躲到了床角，用手挡住脸，我怕他打我脸。他又是一巴掌过来，打在我头上，接着又一巴掌，尽管我胳膊抱着头，依然觉得头闷闷的。我不知道他打了几巴掌，此刻我已经不知道痛了，只有满心的害怕和恐惧。

我企图去抱住他，用温情制止他的狂躁行为，被他一脚踹开，我从床上跌落在地上。我便不敢再说话，怕任何一句话都会激怒他。他跳下床，对着我骂一句，踢一脚，再骂一句，再踢一脚，似乎这样才能解了他的心头之恨。

一辈子也难忘此时的情景，长这么大，这是第二个男人对我动手，第一个男人是我前夫，从他对我拳打脚踢后我彻底断了对那男人的所有幻想，我们如空壳般地关系坚持了三年，终于以我的净身出户结束了我们十三年的婚姻。

今天这个男人依然让我产生了绝望，那一瞬间我生怕他会打死我。我还有儿子，还有时时牵挂我的妈妈，我不能再也见不到他们。我死命的抱住头，任凭他一脚一脚地踢我，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了。

好在他开始酒劲发作，有点站立不稳，因此脚上的力道减轻了一点，踢到身上不是很疼。但我的心已经痛得快滴出血来。

他又跌跌撞撞地走向客厅坐在沙发上，还让我出来，让我说清楚和那个老男人是什么关系。一副审讯逼供的架势。我心里苦笑着，什么也没说，这莫须有的罪名怎么听着又好笑又让我难过。原来我一心奔赴的男人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见我不说话，又发狂地说：“你给老子滚，老子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见我不动，他又咆哮起来：“收拾你的衣服，赶紧滚！”“不要让我见到你的任何东西！”从沙发上站起来又要动作，我赶紧跑进卧室，开始收拾衣服。

我装好行李箱，又把柜子里我所有的衣服拿出来，不穿的打了一个包。能穿的和一些用的又打了一个包。等我再出来看到他已经坐在沙发上睡着了，睡得跟死人一样。

天也亮了起来，七点二十，已经是我们上班打卡的时间了，本来还想去上班，把最后一天坚持下来，起码可以多拿一天工资。又一想，自己这样子怎么去上班啊。

好悲催啊，这就是远嫁他乡的下场，关键时候连个去处都没有。我把那个不穿的衣服包扔到了楼下垃圾桶旁，然后提着一个包，拉着行李箱就出门了。从此这儿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毫不留恋地转身出了门。

上网一查十二点还有飞兰州的飞机，赶紧定了票直奔机场。那是我坐过的最贵的航班，花了我一个月的工资，托运行李时又额外加了三百八。不管花多少钱，我就一个想法：赶紧离开！

那天到家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到家后一打开手机，无数个未接，都是他打得。微信上也一个劲地问我在哪儿？我都没理。后来他的一个朋友江阳给我发信息，说智明哭了，他没见过智明这样伤心过，哭得鼻子一把眼泪一把地，说喝醉了打了我，很后悔！也很担心我，不知道我在哪儿！他们找了我一天，急坏了！

我没理，我浑身都痛，脸和头尤其痛，我不想说什么，就睡下了。江阳又给我打电话，又发信息，没办法，我告诉他我回兰州了，让他们别再找我。

第二天我准备休息一天就回老家去看妈妈，结果江阳给我发信息说：智明要买票，去我老家。他阻挡不住，只能劝我，说智明那脾气，别回家闹得家里不愉快，正好大过年的。我当然不愿意啊，我妈妈刚从医院回来，身体还在恢复中，他去不是雪上加霜吗？我自己日子过不好，我不想因此影响得家里也鸡飞狗跳的，那我成了什么。

几经权衡，我终于又买了回去的火车票，倒车、买站票，第二天傍晚又回到了那个小城。他来车站接的我，蔫蔫地、低着头，一声也没吭。

                              五

我回来第二天，全国疫情大爆发，我不知该庆幸已不在路上，还是庆幸躲过了一劫，可我的劫数还少吗？折腾了三天，身心俱疲，心里五味杂陈。尽管他承诺以后不再喝酒，但破碎的心再拼凑完整也不是原来的心了，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开始怕他，怕他黑着脸，怕他一声不吭，我在他面前再也不是刚来时，像个小姑娘般向他撒娇，还理直气壮地告诉他：“别人都怕你，可我不怕！”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我们开始相敬如宾，该剪脚趾甲的时候我都是自己剪，再也不会把脚伸到他面前，媚媚地一笑。他也是看我一眼，默默地只当没看见。

对于打我的事，他也在微信上给我道过歉，他是个当面从不会在我跟前说软话，赔不是，会哄人的人。他说他知道他性格有缺陷，他是奶奶带大的，他说他妈妈不喜欢他，打他往死里打。谈的女朋友也是因为他妈的阻拦才没成，所以他心里有阴影。他太在乎我，太怕失去我了，才会有那些过激的行动。

对于他的解释我不置可否，原生家庭对他的伤害不应该由我来承受吧。这辈子我最恨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可我总是能碰上。我依然幻想着能有所改观，毕竟自己选择的路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自己选择的人，不能说散就散，家里人知道了会怎么说我。离一次婚也就离了，再离第二次那到底是谁的问题。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二次，我感觉我丢不起这个人。

一次我正在看电视，他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手机扔在了一旁。我突然也想看看他的手机，便拿起他的手解了密码。他和一个女人的微信聊天内容彻底让我心寒了，里面有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我。他跟那个女人说：“我一直在心里把你当老婆的！”他把那个女人当老婆，那我算啥啊，他痴情专一的人设彻底在我面前坍塌了。

                                六

端午节前夕，清影打电话叫我去包粽子。清影的老公唐豆和智明关系好，而清影和唐豆也是网络认识，为了唐豆留在了这个小城。前两年他们忙着带孩子，我们很少来往。今年孩子三岁了，开始上幼儿园了，便也频繁走动起来。

清影是贵州姑娘，有次看到她身份证的时候才知道她是苗族。当时心里就想，难怪她长得那么漂亮，眼睛很大，睫毛长长的还轻微地翘起来。除了皮肤不太好，暗淡没光泽，有痘痘，还长斑点。但是只要打上粉底，再画下妆，就像开了美颜一样，瞬间变得更漂亮了。

我是不会包粽子，清影也不怎么会，她给她大姐打视频。她大姐一步一步地教她怎么包。我好像学会了，但包出来的总觉得欠点什么，清影说是我不会绑，看来绑绳子这一步也是关键一步。

六月的南方已经非常热了，电风扇不停地呼呼吹着，就这样稍微动下又是一身汗。包完粽子，清影准备午饭，也让我留下一起吃。盛情难却便呆着了。唐豆平日跑滴滴，中午会赶回家吃饭。

我知道唐豆是山西人，山西人都爱吃面，不太爱吃米，而清影是从不吃面食的。看着清影忙碌地准备午饭，我问清影是否要给唐豆单独做饭。清影不屑地说：“我才不管他呢，我和孩子都吃米，他要是不吃，就自己下面条。”

唐豆回来后自己煮的面条，吃完又匆匆出门了。我觉得唐豆挺不错的，会带孩子，会干家务，还努力工作挣钱，连口味都以清影为主，当然挣得钱也是给了清影。

可清影对唐豆百般挑剔，嫌他挣钱少，嫌他不早起，每天出门跑车都得九点以后了。孩子现在正是花钱的时候，他的那点钱根本不够花。

清影一直对前男友念念不忘，说是个做工程的，收入很高，至今还是单身。说如果自己不离开他，日子过得要比现在好。

没几天，清影忽然给我打电话，说她那个前男友从深圳过来看她来了，要叫她一起去吃饭。为了不让唐豆误会，她让我陪她一起去。

其实我不想当这个电灯泡，可是清影也帮过我，便硬着头皮去了。我见到了那个男人，个子不高，很清瘦，绝对没有唐豆帅。他对清影的孩子很照顾，想吃啥就给拿啥，而清影对那个男人也像自家人一样，使唤他去拿这拿哪，最后买单时清影直接对他说：“你去买单！”像对自家老公一样。她的行为让我当时很不习惯。在心里为唐豆叫屈。

第二天，清影因为正在报考工程类有关的证书，她说有好多问题要请教前男友，去前男友住的酒店带着孩子不方便，就又联系我，要借用我的地方。

正好智明有事不在，那天他们呆了大半天，我帮着给看孩子。那个男的起先给清影教得很认真，后来就有些不耐烦。也许是天热火气大，抑或是此次来的目的没达到，后来两人不欢而散。

我旁敲侧击地告诉清影，这人脾气大，哪有唐豆那么好脾气。为了孩子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当初他们分开，肯定是觉得有不合适的地方才离开的。现在唯一让清影觉得好，就是这个男的挣钱比唐豆多。钱是个致命的现实问题啊。

也因为和清影近距离接触后，我开始审视我和智明的关系。智明不爱吃米，一口都不吃，就是吃了米饭，还要吃面才觉得吃饱了。可我爱吃米饭，我是顿顿吃米饭都可以。但是为了智明，我开始跟着吃面，还学会了做面条。自己和面，做面片，擀面条，拉条子，什么都做。

家里开始一日三餐都是面食为主。渐渐地我也习惯了，我甚至觉得人的口味也会改变，就像我现在变得爱吃面条，不爱吃米饭了。

若干年后当我依然可以每天都去吃米饭，并且百吃不厌，我才知道人的口味哪能说变就变，只是因为我选择了忽略自己的感受，一味去迎合别人而已。

而我迎合别人的结果就是别人更会忽略我的感受、我的存在。清影可以在唐豆面前大声呵斥，当着我的面发泄种种对唐豆不满的情绪，而唐豆还要对清影陪着笑脸。而我不可能，我要是语气强硬点，智明立马吹胡子瞪眼，只差一巴掌甩给我。

清影掌握着家中的经济大权，想怎么花钱自己说了算。自己看上哪个牌子的衣服了，说买就买。而我永远都是花得自己这份钱，自己看上的衣服，一看价钱就犹豫了，而给智明买衣服从来不觉得贵是什么。

我重新审视自己的感受，我问我自己快乐吗？幸福吗？当我的回答都是否定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七

我开始在心里坚定我离开的想法，但我不能像上次那样。我要不露声色，装作若无其事，找机会离开。并且不能回兰州，也不能回老家。他知道地方的，我怕他找来，把家里闹得一塌糊涂。并且他那火爆脾气，和常人不一样的行事风格，我不能想象会发生什么后果。

有个原来一起上班的同事因为家里有事要回老家，临走时把有些带不走的东西留给我，我本来不想要，因为我也要走，尽管还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但一想不能让他看出来，我于是和他一起去朋友家，拉回来好多东西，包括菜刀、菜板，一个小桌子，还有一些超大袋子，能装好多东西的，当然这个我用得着。他骑电动车拉了两趟，嘴里嘟囔着：“要这些干嘛？”我说：“过家啊，都用得上！”

机会终于来了，七月底他要去外地学习十天，这十天足够我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和离开。

送他走得时候，他对我千叮咛万嘱咐，晚上睡觉关好门，自己一个人按时吃饭，不要凑合，要照顾好自己！要是原来他这样，我会感动得热泪盈眶，但此时我心如止水。我一一答应着，一边也让他安心学习，不用牵挂我。

他走后的前七天，我什么也没干，一天呆在家里，偶尔看看电视剧，那几天正在重播《我的前半生》。看着电视，心中却安静不下来，走还是留下，我有些纠结了。离开兰州的时候，我转让了自己的工作室，告诉朋友们我要嫁到南方去了，老公做生意的，我要和他一起发展。

如今我一事无成不说，又灰头土脸地回去，别人怎么看我啊。又跟别人怎么解释那个他，说没有找到对的人。可别人会怎么说，嫁两次都过不到一起，那只能是我的问题。可真是我有问题吗？

我被“回去去哪儿”，“怎么面对朋友和家人”的问题整日搅扰得头昏脑胀。我还得装作没事人一样每天发个信息问候他一声。当知道还有两天他就回来了，我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必须走！”

我不能和他过下去！和他一起不能完完全全做回自己，每天小心翼翼，不知道哪句话或者哪件事就让他记在了心里，然后酒后给你算总账。尽管心里还有些许的同情，觉得他一个人形单影只，又没有亲人，也很可怜，但是我不能因为这些再屈从他，忍耐他。我受欺负的时候谁来可怜我。

至于回去如何面对亲人朋友的眼光，就让他们见鬼去吧。我自己过日子，由别人去说吧。罗子君都能重新开始，我为何不可以，况且我不是没有重新开始过。

第九天我开始收拾整理我的东西，除了必须带的，我用从朋友那儿拿来的大塑料袋打包了一个大包，让快递上门取走发回老家。

第十天早上，我买了去重庆的动车票，下午四点的。选择去重庆是因为还比较熟悉，我也很喜欢那座城市。然后去清影那儿打了声招呼，其实清影一直支持并鼓动我走，因为她知道智明打我的事，女人还是懂女人些。

中午智明给我发信息说他已经在路上了，晚上七点左右就可以到。他叮嘱我不用去接，在家等他就好。他又让帮他买盒烟。我答应着，下楼买了烟，回来后赶紧找出纸笔，很潦草地写了两页纸的留言。

内容大致是：我看到了他和一个女人的聊天记录，我希望他重新找个年轻的，可以给他生儿育女的。而我年龄大不能耽误了他。我正好要重新找工作，这边工资太低，所以我必须离开。至于去哪儿，我自己也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吧！让他不要找我！

我没有一句埋怨和指责，只说了些我的不是，我唯一的目的就是不激怒他，不让他做出过激的举动。

下午三点我离开了家，离开了我们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家，那个家曾经也有过温馨和甜蜜，但好像都太过短暂。我们也没有领结婚证，这样一走，一别两清，希望再没有任何牵扯。

上了火车，我把手机里关于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包括他的朋友江阳和唐豆，我怕出现上次一样的情况，忍不住耳朵根子软，再做出傻事。

后记

在重庆呆了段时间，清影给我打电话，说智明满世界找我，还问她我去了哪儿。唐豆还让清影给我说智明死了，后来清影又告诉我是想骗我回来。我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我没告诉清影，我后来又回了老家，一面陪着有病的老母亲，一面办了个学生辅导班。

生活又重新开始了，尽管心里千疮百孔，但是时间会治愈一切！未来依然可期，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