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没有扫完三姑家的雪,今天接着去扫。早饭过后,父亲先去拿三姑家的钥匙,我在后面吃了个苹果,然后也上去了。到了三姑家门口,父亲还没拿来钥匙。这时,我忽然想到了村里的大水池,好久没去看过了,就想去看看。水池离三姑家不远,上一段坡就到了。
水池仍在,只是已变了容颜。水池是个大圆坑,方圆十多米,深有五六米,开口处有一排台阶。砌池的青石依然牢固,青石台阶仍可信步。只不过,池中的水少了,显得有些空寂。
踏着台阶走下去,可以看见池水清浅见底,池底的石头上,爬满绿苔。池面结了一些冰,冰上胡乱的冻住了一些杂物。有些水面漂浮着水草,青不青,绿不绿,有些杂乱,有些脏污。望一眼水池,顿感凄凉。
池畔是村里的小学,不知何时有了高高的围墙,我看不到教室,也看不到老师和学生。但是,隔着围墙,能听见朗朗的读书声。那声音,清脆响亮,依然是那么的熟悉,仿佛我离开了十年,也只是一个瞬间。可是,仔细一听,那声音,说的竟然是英语。呵!毕竟是离开了十年啊!十年前,我读小学时,还没英语课呢。
从池底上来,刚好碰到父亲,便一起去三姑家扫雪。扫雪的时候,我们没怎么说话,我的心里却想起了关于水池的一幕一幕。
小的时候,水池是村里用来储水的地方。那会儿,池水清澈干净。无风时,池面像一面圆圆的镜子,月圆夜,可以映出完美无瑕的月亮。有风时,池面上波光粼粼,阳光下,可以看见无数跳跃的火花。
那时候,我们吃水都要去水池里挑,家家户户都有一口大水缸,还有至少一担水桶。我们家有三担水桶,分为大号,中号,和小号。挑水时,父亲挑大号,我挑中号,我的弟弟挑小号,如此跑两趟,就可以挑满一缸水。我上五年级时,也可以挑起大号水桶了,只是,中途累了,要歇一歇。
后来,村里来了一支钻井队,钻出了地下水,同时,挖沟埋管,没多久,村民们就吃上了自来水,而且家家户户都打了蓄水井,再也不用挑水了。只是,自此,村里的水池就荒废了。
记得那年春天,天气渐暖,我和同学们跑着玩,出了满头大汗,便想去洗把脸。当时,我看见一个同学从池边走过,脸上有水珠滚落,他还用手抹了一把,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我知道他刚刚洗过脸,可也没多问,直接就走下台阶,去池水中洗脸,清凉的池水扑在脸上,顿觉舒爽。就在这时,来了一个挑水的人,他大声的说了一句:“池里的水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洗脸的!”
我一听,立刻脸上发烫,拔腿就跑。待我追上先前那位同学,一问才知,他是借了水桶,打了水,在池口洗的,而我无知,竟直接下手!该骂!
冬天的时候,池水结冰。课间休息,我们就去池边捞冰块。有时会啃两口,“嘎吱嘎吱”的嚼一嚼,吐了再啃,不为解渴,图的就是那个“嘎嘣脆”,但常常一不小心就咽了下去,咽就咽吧,咽下了又吐吐舌头,做个小鬼脸。
有时把冰块直接放在楼道上,抓住栏杆,踩着冰块往前滑,或者让另一个人拉着往前滑。滑着滑着,冰块突然碎了,便往前趴在了地上,或者,滑着滑着,前面的人使坏,突然一松手,冰上的人就仰天跌坐在地。此时便会引起一片笑声,无忧无虑。
上课后,同学们进了教室,楼道上就留下许多大大小小的冰块,和长长短短的水迹。老师来上课时,一边踢着冰块,一边抱怨小孩子贪玩。我们在教室里笑,偷笑,见了老师,立刻止住。
上小学时,唯一的一次被老师表扬作文写得好,写的就是水池。具体怎么写的,已经忘了,只记得,受到表扬以后,我在水池边看了很久,心里美滋滋的。自此,我对这个水池便多了一份感情。
还记得一件事,是在某个夏夜。天热,一些人便拿了水桶,在池边冲凉。那天,我和父亲也去了。先是父亲往我头上浇水,我很舒服,可是,换我往父亲头上浇水时,却出了一个小事故。那时,父亲个子高,我个子矮,父亲力气大,我力气小。父亲帮我浇水时,父亲站着,我也站着,轮到我帮父亲浇水时,父亲蹲着,我站着,尽管如此,我还是没能抓稳水桶,桶底便结结实实的砸在父亲头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我顿时不知所措,拎着半桶水,傻站着,而父亲则手捂脑袋,一边揉,一边责问我:“你干啥!你干啥!”
父亲没有揍我,而是和我一起走回了家。路上,父亲闷闷不乐,一言不发,我也一言不发,只是心里很愧疚。
记忆的片段有很多,有喜有忧,有苦有乐。只是,当记忆一旦变成了回忆,无论是喜是忧,也无所谓苦乐,都是一样的美好,一样的值得怀念。
注:此文写于七年前,那年冬天,老家下了很大的雪,雪后,家家户户都在扫雪,我三姑家都不在家,所以让我们去帮忙扫雪。昨天,北京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想起了这一篇文。旧文新发,感谢评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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