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健,国内某七流名校研究生,今年研二了。
我和师弟从食堂出来,一手摸着圆鼓鼓的肚子,一手抠着牙上塞的半片韭菜叶:“真是饱暖思淫欲啊!”
说话间,正欲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却发现他已不见。此时我的左眼皮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频率越来越快,仿佛要把我拽上天。但我已顾不得这种突发的生理缺陷,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师弟。
我顺着原路回去,却发现他在拐角处,笔挺地站着,低着头,呆若木鸡。
“你咋了?”
“……”
“说话啊你!”
“……”
顿时我这脾气就上来了,掴了他一巴掌:“灵魂出窍了啊你!”
他缓缓抬起了头,目光呆滞:“……钱……”
“什么钱?!”
“……地上……有钱……”
我忙往地上看去,两张鲜红的人民币乖巧地躺在那里,微风吹过,也只是轻轻晃动。
“谁的钱?!”
“……不知道……”
本来眼睛就秀逗了,脑子竟也秀逗了,怪不得我穷了那么多年,现在总结出原因了:
1. 我的眼睛看不到钱,就算摆到我面前。
2. 我的脑子想不到钱,就算已经看见它。
如今既看见了,此为天时;也想到了,此为地利;旁边又没人,此为人和。既然上天助我,不赚便是违了天意。在凡间已是好公民,将来到了天堂,教天庭那帮神仙也知道,我曾是听过他们话的。
便不再多想,我忙把钱一踩,一蹲,一捡,一揣,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师弟却还在愣。
“喂,走啦,哥带你吃大餐!”
“……师兄……”
“啥?”
“……你这样是不对的……”
我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
“你这样……是不对的……”
作为一个习惯了听话的好学生,我陷入了沉思。
别看他平时呆呆的,既然说话了,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让我想想,到底有什么道理……于是,我总结了下面几条:
1. 我从小运气就很差,抽奖从来没中过,好像钱这东西此生与我无缘。
2. 就算捡到了钱,也一定会乖乖地充公。10岁以前,捡到的最大面额是50元,交给妗妗了,她乐呵呵地拿过去,用这钱请我和爸妈吃了一顿火锅——我没有分赃,是她请我的;10岁以后,捡到的最大面额是300元,交到了学校的德育处,然后笔挺地坐在教室里等着接受广播的表扬,结果不知是喇叭坏了还是咋地,我真的只是端坐了一天——从此我对学校的有关部门就失望了。
3. 有了上面一条的经验,我不能再交给学校了,因为我已经失望了;也不能交给老师,他不会管我这种事;也不能偷偷花掉,因为拾金昧是不对的,有违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的“诚信”这一条款。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可咋整,好像又到了人生抉择的十字路口。都说苍天有眼儿,但为何偏偏教我摊上这种事。但是以上这些想法还不能在师弟面前流露出来,我需要保持好作为一个学长的威严与风范。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刚刚我只不过是考验一下你……那什么,你自己先回去吧,这种小事我自会处理……”
“嗯,那你小心,保重。”
说话间,我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就是等失主回来。于是我点上了一支烟——嗯,就是两块钱一盒的那种凤凰烟——蹲在马路牙子上,开始抽起来。我尽管保持平静,不要让路过的凡人们看出我摊上事儿了。
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过一会儿失主找来的情景:他,不,最好是一个漂亮的学妹,紧紧握住我的手,不停地感谢我。这钱也最好是她这个月仅存的生活费,我拾金不昧的行为帮了她的大忙,她将把我当做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并加入我的俱乐部,一起学习和娱乐。
就这样,我蹲了一个小时,腿都麻了,但那个学妹还是没有来。这时,路灯亮了,照在我紧锁的眉头上——又麻又累又烦,我已不能保持平静了——路过的大妈吓了一跳,不知这里竟还蹲着一只活物。
就在这时,我隐隐约约地看到远处的灯光下,走过来一个瘦高的身影,好像很急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东西:莫非是那个学妹来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甩掉了手中的烟卷,把脚下的烟头也踢到后面去,整理好衣领,冲她招手:“嘿,这里!”
不久,我呆住了,只见师弟急忙跑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开心地说:“师兄,我看你还没回来,特意给你送来了马扎,你看!不过话说回来,你的眼力还真是好,那么远就看到了我!”
看到他等着被表扬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挤出一丝微笑,拍了拍他肩膀:“嗯,不错,这么晚了心里还想着师兄,师兄很是感动啊!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说罢,我捡起刚刚扔掉的半截烟,点着了,坐在了马扎上。
于是,我又等了4个小时,眼看都12点了,实验楼的大妈也要下班了,我的心就在大妈锁门时的“咔嚓”一声中,动摇了。
“看来,今天这200块钱注定是我的了,已经付出了5个小时,这可是我凭本事赚来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的“诚信”一条根本无从谈起,而且符合“敬业”和“友善”的要求。嗯,我也该下班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提起马扎,清理好地上那一堆烟头,走了。我不想被别人发现,昨天晚上,路灯下有一个进步青年,在这里守护了一晚上。
虽说这钱是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但我还是恭敬地把它摆在了桌子上,这将是我人生中的一个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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