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定杀了他
网图
‘扑——’
一剑挑落‘黄河义侠’百里萧下之后。
‘惊天魔剑’费飞并不觉得惬意，反而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眼前的长辈，用这种方法使得自己的长辈落下帷幕，这实在不符合江湖道义，况且这百里萧下是自己的恩人，当初的重恩，费飞到现在都历历在目。
那一年北方马车喧嚣，金人的马鞭抽得不是马，而是人手无寸铁的大宋妇孺。
有一天这根马鞭抽在了自己孱弱母亲的身上，费飞当年还不是惊天魔剑，而是十一岁的孩子，费飞举起拳头道:“狗日的金狗！老子迟早有一天要用拳头砸碎你的头！”
被小毛孩恐吓的金人堂倌（在中原开店的金人）和宋人捕头（投降金人的二狗子），面面相觑，居然长笑起来，急掣在马上用手拖着老母的头发，拖了几丈，已拽下一半头发头皮渗出鲜血。
当着费飞的面，金人堂倌又一鞭子‘啪——’一声，重击在费飞母亲的身上，费飞的老母本来就有重疾在身，如今平白无故受了两鞭，登时叫苦不迭，皮开肉绽。
又一鞭子，没有打在老母身上，打在了费飞的脸上，他枯黄的脸上瞬间露出狰狞的伤口。
费飞疼痛得吱着牙，钢牙咬碎，目眦尽裂，挥拳就冲上前:“妈的，我要打死你这条恶狗！”
二狗子忙摸摸自己腰间的官刀，对金人堂倌道:“大人！咱和这些人玩什么一点油水都没有，劈了这两人，去后街那李大善人家里，他家的小妾可是要人老命啊床上功夫数一数二！”
金人堂倌坏笑起来，仿佛已想到了床上的欢愉，也抽出背后的金人弯刀。
两把快刀横在面前，一点武功不会的费飞就敢冲上去，靠的是愤怒，靠的是孝心，靠的是拳拳爱国之心。
他绝不甘做牛羊任人宰割！
但是光靠这三样能打过两把快刀吗？
绝不能！
金人堂倌和二狗子冲着来的小毛孩的脑袋一起奋力砍去！
刀当然比脑袋硬！
费飞必死！
但是片刻间‘呲呲——’两声，费飞睁开眼睛摸摸脖子并没有死，死的是面前的两个恶贼。
黑暗里有一只手，让金人堂倌的弯刀和二狗子的官刀都放进了自己的脖颈里。
这只手把自己和母亲都拉起来，安安稳稳吃了一顿好饭。
这只手把自己和母亲接到了和平的南方临安，给了自己住处与不菲的银子。
这只手还教自己功夫，把自己带入正义门。
这只手就是——‘黄河义侠’百里萧下！
甚至比自己生父更伟岸更重恩于己的人。
百里萧下曾经与费飞在月下畅谈。
费飞道:“百里大伯你为什么要救我?”
百里萧下摇摇头，笑而不语。
费飞接着问:“我身上有什么秘密的身世吗？或许有甚藏宝图?”
百里萧下仍旧摇着头:“你看看你自己的模样像是有藏宝图的样子吗？”
费飞笑了一阵，又挠挠头:“难不成你欠我们费家恩情?救下我是为了报恩?”
百里萧下笑道:“恩恩怨怨酒一壶！我百里萧下从来不喜欢欠任何人的恩情！”
费飞道:“难不成你救我没有原由?一个人难不成会做没有原由的事情?”
百里萧下道:“没有原由救下一个在金人马鞭下的妇孺，这难道不是一个最好的原由?”
费飞顿然醒悟。
如今居然因为年老武衰而被自己剑挑，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否道义呢？是否对得起自己的内心！
要知道百里萧下不仅仅是大侠，而且是义侠，锄强扶弱，为了抗击金兵散尽家财，因为一手‘黄河剑诀’被赞为‘黄河义侠’，但四个字难以冠他近五十年的人生。
看着费飞的犹豫，座上的正义门的门主‘泰山雷拳’何催命何门主道:“小费快击败他，这样你就是天下第一！结果了他！”
因为历届的‘正义门天下会’选取天下第一都是需一生一死，而黄河义侠占着‘义’字是破格招纳，这个正义门早年一直是抗金队伍，常常辅助岳家军打打伏击，连小商桥以少胜多之战，就少不了正义门的后援。
但是正义门总部搬到临安后，似乎被这里的安逸蒙上了眼睛，妓女的红绡，大贾的银锭子，也许正义门天下会早已不正义，也早已不为天下，搂钱玩女人买官卖官横行天下，只是没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正义门前十余年抗金搏名，后十余年取利官府，当然用不着许多嫉恶如仇的武林高手。
所以百里萧下与费飞只能留下一个。
在何催命何门主的眼里百里萧下只是个老顽固，过于正直也许并不是好事，他的抗金思想和自己取利的思想相冲，况且年老色衰逐渐就要退出武林，这样的人肯定不如一个血气方刚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费飞。
于是他叫让费飞亲手解决百里萧下。
叫做‘用君之手，办我之事！’
二 我爱她
但是故事的发展并不按着何催命来，因为他忽略了一点，就是费飞虽然血气方刚急于证明自己，但他总还是个人。
所以他们逃出了正义门天下会。
两匹水墨银马长嘶，两人并辔策马。
‘泰山雷拳’正义门何催命何门主当然不能放过，他要执行‘反叛大纛’，举帮之力围剿叛逆。
只奔得浑身燥热，口干舌燥，肚皮瘪瘪，马儿垂头。
两个时辰倒奔有百八十里。
百里萧下忽然道:“为什么救我?”
费飞眨眨眼道:“救你需要理由吗？”
百里萧下忽然笑了，因为他当年没有施恩错人。
“去哪?”
费飞摇摇头。
百里萧下长叹道:“此地快到我老家了！咱们在集镇上吃点东西便去我家吧！”
费飞笑道:“百里大伯你原来带路是早有企图，哈哈哈，这都到你家了！”
江北，惊人镇。
‘一语惊人，一梦惊人，一剑惊人！’
买了些烧鸭烧酒酱牛肉，几人奔袭回百里萧下的老家。
百里萧下看着费飞良久道:“谢谢你！”
费飞尬笑道:“谢什么?”
百里萧下道:“谢谢你让我活下去！”
费飞心中一战，他绝想不到自己恩人自己的恩师那个意气风发的黄河义侠会说出这种话来。
百里萧下道:“因为家里还有我牵挂的人！”
费飞忽然道:“您为了抗金大业不是没有子嗣吗？”
百里萧下道:“我有美儿！”
费飞甜甜说道:“美儿?那她一定很美吧！”
百里萧下摇摇头:“你看来或许不美，但是我看来确实最美的！”
群山巍峨，枯松倒挂。
魂断崖。
‘啪啪——’从崖上跌落的瀑布让人壮怀逸兴，到下游成了一湾清泉。
一湾清泉又有无数条小溪蜿蜒绵亘盘去。
其中有一条蜿蜒到一处小草屋前停下。
美儿正在院子里小憩。
费飞笑道:“我倒要看看这美儿多美！”
百里萧下脸色忽然枣红道:“你莫要让她伤心！”
费飞近前一看几乎要骇倒在地，眼前之人满头银发，皮肤却很光滑好似婴儿，一只手有六个手指，一只手却有四只手指，一身雪衣身材却很枯瘦，好似白色的蜘蛛精。
那美儿忽地睁开眼，好在眼神还是澄澈的。
她兴奋地从躺椅上跳起来，叫道:“萧下哥，萧下哥是你吗？”
百里萧下好似逗婴儿似的逗着道:“美儿公主，美儿大公主，是我啊！”
美儿看着费飞，忽然脸色涨红道:“哎呀！有人在这！能不能有点正行！”
百里萧下噘着嘴，一点也不像一个大侠，道:“怎么啦？美儿这么美还不许我说嘛！不信你问费兄弟！费兄弟对不?”
费飞喝道:“我真当是美女，你居然骗了我！”
百里萧下浑身颤斗一脸乞求看着费飞，费飞接着道:“这哪是美女，简直是仙子！百里大伯好福气啊！”百里萧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逗得美儿咯咯笑个不停。
夜半。
百里萧下讲着童话故事哄着美儿入睡，看其睡熟了呼吸均匀，鲜嫩的嘴唇很诱人。
他来到屋顶上，费飞已等了良久。
费飞不解道:“你甘愿去死，可是为了她你却不想死，这是为什么?”
百里萧下幸福地笑道:“你知道冰魄奇毒与炽热之水吗？”
费飞略一迟疑道:“能让人瞬间老七十岁的冰魄奇毒与让人永保青春的炽热之水?”
百里萧下道:“当年金人小王爷‘大金雕’完颜宗啸与我在枯木崖血战七天七夜，最后金人将败之际打出暗器——冰魄奇毒，结果是美儿替我挡住了，我为了让她不死，血洗金人泉水宫抢走至宝——炽热之水，但是为时已晚，她虽不死，却只能保持年老的外形，但是好在她的皮肤还是当年模样！”
费飞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为了报恩而照顾她！”
百里萧下沉默良久:“不，我爱她！”
三 她爱我
风里已有血味。
‘泰山雷拳’何门主与他的亲随已到。
费飞叹息道:“也许我们不该来这！”
百里萧下道:“不，我们来的正好，因为我们已无处可去！”
费飞抬头道:“可是……”
百里萧下道:“你怕会连累美儿是吗？”
费飞点点头道:“是！”
百里萧下反而笑道:“美儿是何催命的妹妹！而何催命虽然对外人冷血无情，但是对亲人却看重！所以这里虽然是最危险，却也是最安全的！”
“放你妈的狗臭屁！老子今天就宰了你俩，哈哈哈哈！”
空中一声爆笑，一根青青的鱼肠剑刺来，费飞推开说话的百里萧下，腰间魔剑瞬间已到手中，一招‘阳关三叠’，左臂一缩，翻个筋斗，倒刺三剑，剑光夺目。
鱼肠剑被重击之下节节败退，余光中那人一脸刀疤带着白色抹额，满脸虬髯，身材粗壮，正是‘小专褚’八大爷。
费飞连刺连打。
八大爷节节败退，口中连呼:“好！好！好！”等到第三个‘好’字时，口中已喷出鲜血。
百里萧下早已怒不可遏，自己效命多年的组织居然对自己痛下杀手，狂刀已出，圣刀无敌！
——铮！
——嚓！
八大爷手脚无力，被精剑刺得内力尽失，这狂刀已至，鱼肠剑未捡起来，被削去半边肩膀，何催命又要打出冰魄奇毒，黑暗中忽地人影闪烁，一袭白衣，满头银发，正是美儿。
何催命认出妹妹来，急喝道:“妹妹！你在这干嘛！快走！”
何美儿决意一死，关键时刻百里萧下左右俯拍‘蓬蓬——’两掌。
‘啪——’一声，冰魄奇毒已钉入自己的膻中穴消失不见。
四 再见
一个老翁看着眼前的湖水发呆。
费飞走来道:“这是最后一颗炽热之水！赶紧吃了它吧！”
变成老翁的百里萧下感谢地拱手告别。
费飞情不自禁跟在身后。
闹市上。
一个老媪近前问事，原是何美儿，她道:“这位老人家，这位老人家，你看着这么……这么……一个大侠吗？”她忙不迭描述的正是百里萧下年轻的模样。
百里萧下已被冰魄奇毒折磨得谁都不认识，自己已变成说话都困难的苍髯老头子，他笑道:“我是做买卖的，你买我的东西我才能告诉你！”
何美儿连忙道:“什么东西?”
百里萧下从腰间盒子里拿出一颗血葡萄:“你试试看！”
何美儿寻夫心切，不问物什不问价格，直接囫囵吞下整个。
百里萧下与费飞都在哭，不过那是幸福的眼泪。
因为费飞已明白他们忠贞的爱情，绝不是报恩与旁的，而就是忠贞本身。
何美儿在阳光下渐渐褪去老皮，肤白胜雪，银发复黑，活脱脱一个倾城美人。
她真美！
世界上最后两颗对抗冰魄奇毒的炽热之水，已经全部让何美儿吃下。
百里萧下却再也看不到了。
他宁愿自己老去死去。
但他的美儿永远美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