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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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父亲住院。吃不了多少东西,我将大半盒剩饭倒进了垃圾桶。父亲很难过,其实我也不想如此浪费粮食。
种了一辈子粮食的父亲,对浪费粮食的行为是痛心疾首的。
父亲就给我讲起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末发生的一些事情,一些记忆的碎片……
一天的口粮是一块过秤半斤重的胡萝卜或红薯,以及一碗有几粒饭的米汤;
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柱着拐杖在村里摇摇晃晃的游荡;
隔壁一个村的村民们抬着尸体去掩埋。一段时间后,抬尸体的人又被另一批人抬去掩埋。后来没有人抬了;
壮年只是年龄的概念,而不是事实;
乡粮站的站长日夜看守着一座座粮食堆积如山的仓廪,自己的三个孩子和母亲全部饿死;
听说白糁泥可以吃,村民掘地三尺找到了它,几天后肠道堵塞,拉不出来,被泥土胀死;
食物中毒每天都有发生,却从来不是新闻;
胡豆叶加糠做成粑粑,奶奶对干活回来的父亲说:“锅里有粑”;
58年还能看到老鼠在地上跑,59年弯腰就可以抓住它,60年它就是濒危物种了……
这就是三年“自然灾害”,这个不速之客很霸道,来了就赖着不走,整整待了三年,饿殍遍野。父亲说这叫“细粮关”。名字好好听,细粮,该有多“细”啊。现在这个年代却时尚粗粮。
在没有蝗、旱、涝,风调雨顺的“自然灾害”的年份,良田三四百亩的生产队居然没有什么余粮。
父亲说,值得一提的是:六十年来所有的生产队都被重组合并过至少两次,而我们生产队从来没有被合并过,从49年的不到一百口人到现在发展到四百余人。哪怕是近年来再次重组合并,我们组的人仍然是最多的。
原因是,58年的夏天。一个社员在宽阔的无主之地的河坝里撒下了大量的胡萝卜种子。秋收后,大集体向伟大的祖国交完全部粮食。然后,队里社员自发的组织到河坝轮流日夜蹲守,保卫萝卜(不是APP),直到冬天(当地胡萝卜是冬天收获)。
邻村的姑娘千方百计的要嫁到我们队来,我们有硬通货——胡萝卜。
人都是有自私的,我们的河坝只能救我们的人。我们组没有饿死人,而邻村邻组……
我去过不少村庄,很多村庄的人直到现在还有为小利益勾心斗角,人情淡漠。我们组有五个姓,但一直以来都非常和谐团结,形同一个大家庭。出个败类全组人都有羞耻感。
一个胡萝卜,足以成就一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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