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七?你你你来找你八…八哥哥?”从屋里走出一个少年,结结巴巴地应声道,他看着熟门熟路闯进来的何七,一点也没觉得意外。拖着微微有些驼的身影,冲他笑笑,脸上亮眼的雀斑也跟着动了动,伸手指向隔壁的屋子,“在在在那儿呢。”
“元喆哥,你也在?”
“小七?”何小八从旁屋探出头来,“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我看你周天还一大早被喊过来,估摸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看见八哥哥,他心里总算是安稳了些。
“没事,”何小八笑笑,这么大了还黏人,他拿这个弟弟也是没办法,“明天我要和陆师傅去趟断坤台,新来的一批囚犯里,似乎开始流行一种传染病,我们得去看看,听说还挺严重,今天抓紧时间先把药备上。”
新来的囚犯?莫不是那玄中城来的家族?传染病?
“你小心别自己被感染了!”小七急忙提醒道。“会…会有被感染的危险吗?”
“不会的,小傻瓜,你元喆哥也去,”八哥哥笑着拍拍叶七的肩膀,“而且,有师傅在。”
一边整理药材的曹元喆也回过头来安慰他:“对对,有有有师傅在,没没事儿!”
“既然来了,就帮我洗一下草药吧?”何小八随手从曹元喆身边拿起一篮子草药递给他。
怪不得阿飞左等右等没见着半个人影。看样子他又要白等半天了。想着,小七接过哥哥分给他的药材。
“八哥哥,你知道那帮囚犯是什么人吗?”他一边洗一边问,“听说还有不少小姑娘?太可惜了。”
何小八放下手中的活,抬头看看他,笑了起来:“怎么?想去看看?”
何七一听,脸颊微微红了红,像是想遮掩什么似地飞快回道:“哪有,我是听阿飞天马行空说的好像很有意思,就顺口问了问!”
何小八和曹元喆都笑出了声,十六七岁的年纪,春心早该开始萌动了。
“可惜了,这次是去看病,可能还会传染,你就乖乖呆在家吧。”
“...嗯”何七闷闷地哼了一声。
“小七也来了?”
里屋缓缓走出一位老人,白发白须,面容和蔼,双眼深陷在眼眶里,眼眸却依旧清亮。褪了色的长褂披在他单薄的骨架上,岁月虽然在他的皮囊上留下一道道沟壑和斑痕,却没抹去他略显俊秀的轮廓。行医多年,他的周身总是萦绕着一股辛香清苦的淡淡药味。
“陆师傅!”何七亲切地走上前去。
“乖。”陆年温和地摸摸何七的脑袋,“不用担心你八哥哥,据说那些囚犯只是染了伤寒,多半是没适应这里寒冷的天气罢了。”陆师傅的声音浑厚低沉,带着几分沙哑,听起来却很温暖。
这位陆师傅,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大厦将倾而岿然不动,平静的双眼似乎能将狂风骤雨化为细丝柔风。
何七6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止,全身僵硬,这场不知名的病痛折磨了他整整五天,正是陆师傅苦守他五天五夜,施针下药不眠不休,才勉强把他这条小命给留了下来。失了魂的何家感激涕零,从家里搜刮出一堆钱财什物重谢他,他却只收了基础的诊疗医药费用,其余都一一退回了。
陆年很欢喜这对何家兄弟。寒千州和洛元州不一样,这里天寒地荒,当地人是吹着刮骨寒风长大的,脾性多少有些匪气,这俩白白净净的兄弟是难得的雅静之性,不喜行猎武斗,心思细软温良。当年何家老大半夜背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少年,急切地寻上门的情景,他历历在目。
如今,何小八已经随他行医问药,略有所成,当年那个被他救起的少年也将何小八奉为偶像,追随门下,执意要尽自己绵力救济苍生。虽然少年身体孱弱脑袋也不甚灵光,嘴上还很遗憾地有些结巴,但念他手脚勤快,实诚又肯吃苦,救济天下是指望不上了,平日里打打下手还是很可靠的。
“元喆,明天把清络散带上,可能会用到。”陆年转身对那微微驼着的身影说。
“是是是的,师傅。”
断坤台设有四级囚区,有食堂,有劳作区,有放风场,但是并没有专门的医药问诊之地。毕竟囚犯们的死活,并不是那么重要,再者医师本就是稀缺的资源之一,平日里上至宦官下至百姓,寻医问药都紧张地很,哪来专门的医者为这帮忤逆之徒服务?
陆年平均每周会按例去一趟断坤台,带上药品器材,为身患大病小病的囚犯医治一番,何小八和曹元喆有时也会陪同前往。
无论是第几次踏进断坤台,都难以习惯这个阴沉肃杀的地方。
庞大的黑铁躯体在苍雪之地巍然而立,本就阴寒的空气中总是若隐若现地罩着一层薄雾。在这里,一共有4个囚区,按关押人员罪刑从轻到重分别为轻囚区、主囚区、重囚区和死囚区。来自玄中城的这批囚犯在断坤台西北方的重囚区。走在其间,似乎总有一阵寒风贴过面颊,带着诡异的嘶哑声呼啸而过。外面阳光再旺,城墙内像是起着一层结界,把融融暖意不留情面地封印在外边。
两个瘦弱的少年一高一驼地紧紧跟在陆年身后,何小八不自觉地紧了紧外套,像是被这森森之气传染,脸上少有的严肃起来。
走在旁边的曹元喆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换上轻松的口吻,笑笑冲他说:“没没没事儿,这这地方也也也就是看看起来鬼鬼的,其其其实和咱医医馆没啥区别,就就是个工作的地儿。”
何小八知道他是好意安慰,感激地领了他的情,也挤出一丝笑容,回了一声“嗯。”
曹元喆的阿爸是重囚区的区狱长。
在寒千州,公职人员很少,大部分都分配在这断坤台里。断坤台不属于本州管辖,而是直属于玄中城的独立部门,能在这里工作,是一种荣耀。何家阿爸仅仅是轻囚区的巡卫,属于底层职员。这位其貌不扬一脸雀斑的曹元喆,却是位不折不扣的官二代,这官还不小。
对这黑魆魆的重囚区,曹元喆也早已熟门熟路了。穿过一排排整齐的囚室,他们来到尽头一间敞亮的房间,然而此时满座的囚犯让这间房显得有些狭小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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