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花季 第一卷 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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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鸢尾花季（四）
席老师在讲台上讲题，我就在下面半听半神游。
窗外下着大雨，按理说会凉快些，但宁城的雨只要不停下来，就要比下雨前还要热上几分，不仅热，还闷。
我把桌上的草稿本抓过来，作扇子扇了扇。
席老师多讲了会儿，放的有些迟。我本以为我要让妈妈等好久，而且附近没有车位，得一圈一圈转，所以我就急急忙忙的收拾了东西往外奔。但此时，妈妈才出门。
外边雨还没停，又不想再一遍遍逛学校旁边的小店，就待在奶茶店，点了一杯北海道抹茶坐着。
北海道抹茶是颜葭澄推荐的，说是店里最好喝的，我也只喝过这一种，因为也实在懒得去研究。
雪白的纸质杯子盛着淡淡的浅绿色抹茶，上面几圈不如何圆满的更浅颜色些的茶沫微微旋转着。吸管搅动，打破了茶杯里的一方寂静。
上了车，我就准备要和妈妈分享今天发生的好玩的事，忙忙碌碌提着书包挤进副驾驶关上门，一抬头，却对上了妈妈红红的一双眼。
妈妈一向是坚强的，很少落泪，偶尔吵架会，也绝不至于如此。
这一下子，把我弄得手足无措。
一路上，我都不敢直视妈妈，只时不时的瞄一眼。妈妈哽咽了几次，直到等到一个很长的红灯，才缓缓开口。
姥爷病危。
来的真的太快。
身畔，妈妈才说完这个消息就开始啜泣，她一直流泪，一次一次伸手取纸。泪落得太快，她甚至来不及理一理叠一下手中乱作一团的餐巾纸就赶紧覆上脸去，拦住眨眼功夫就滑到下颌就将要滴落下来的泪珠。
她哭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原本满泪腺的泪水一下子缩了回去。她哭的太伤心，我已不敢再有任何能引得她又一阵暴雨如注的举动。当然，我也没有时间哭，单安慰她就是一项大工程。
当然，我也因此被妈妈说无情。
唉，无情就无情吧。
谁敢有情呢。
一直熬到她开到地下车库，我一颗心才落下。一路上真怕她一不小心出什么事故，担惊受怕好久。放下心来，眼前莫名闪现出姥爷的模样，无意间，泪已划过面颊，聚在下颌的最低处。
泪已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落下了，啪的一下，碎成了无数瓣，散落了，散落在青白色的冬季校服上，一点点融了，消失了。
似乎在这一刻，我忽然懂得了什么是珍惜眼前。
但是我发现，好像，除了家中长辈，我寻不到值得让自己珍惜的人。
我们什么都没顾上，收拾了东西连夜出发，也没有通知颜葭澄我第二天不去学校，毕竟，颜葭澄多半也是不会来的，而且她也从来都没怎么通知过我不是吗。
四处透着刺骨的凉意，丝丝浸入肌肤。
医院雪白的墙，棱角分明，每一处都透着肃穆和紧张的不适感，走廊里虽然来来回回走着的都是活人，有黑衣的白衣的，也有少数着其他艳一些的彩衣的人，但是却没有人说话，四周静的吓人，让人不知觉忆起千与千寻里太阳初落山的景象。可以说是有人似无人，无鬼似有鬼。
重症监护室里，姥爷躺在床上，静静的，却全没了往日安静时的精神气儿。
我穿着蓝色的卫生衣，立在床边，不说话。
姥爷的大脑已经沉睡去了，现在躺着的，只是半梦半醒的躯体，这已经不是姥爷了，只是没了灵魂的皮囊。
和姥爷在一起打打闹闹的场景在脑海中不断回放，我们的欢声笑语还回荡在耳畔。
可如今，姥爷已经化作了天上的星星。
可是现在连郊外的天空，都看不到星星了。
死去的人化作星星，保佑在世他所牵挂的人。
可是，我从来没看到过天上的星星超过五颗。
我可能真的再见不到姥爷了。
我不敢相信，更是不想相信，害怕这一切的一切真的是真的。
而这一切的一切却又那么的清楚，也没有丝毫逻辑错误，所以这绝对不会是梦。
难得的无梦之夜，这一觉睡得倒甚是安稳。爸爸坐在床边，说，你姥爷去世了。
我只是哦了一声，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这是意料之中。真的是在意料之中，但即便如此，噩耗传来时，心里还是猛地颤了一下，但我终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直到第二天晚上回到家，我得以单独一个人睡的时候，才湿了眼眶，右手从下颌一直抚至额头，我低下头去，就保持着这种抚额的姿势许久，终而演变成为双手掩面低泣。
说起来，我对姥爷的感情可能更多的只是儿时姥爷的照顾。这些照顾呢其实一年中最多就一半的时间。我想，我对姥爷的更多是内疚罢，来自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内疚。我曾经多次嫌弃姥爷说他年纪大了不讲卫生，又抽烟，还不大修边幅。后来姥爷生了病不再碰烟，却还每天强打精神坚持干活、伺候姥姥生活，而我又嫌弃他终日没有精神。再后来，姥爷躺在床上的时间愈来愈多，甚至咳的睡不了觉，我才感觉到了一瞬的担忧，害怕失去的担忧。却又不想失去的这一刻到来的如此之快速。现在，不知为什么，我突然间一下子都理解了姥爷，突然很想对姥爷说句对不起，但是此时此刻，一切当然都晚了。
人生中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
我静静望着只有一颗星的星空，默念，姥爷，你在天上，要好好的，别再委屈了自己。
别委屈了自己。
再返校已是下个礼拜时。
我还是照常去上学，除了妈妈不见了踪影，弟弟多了些哭闹，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
窗外小雨淅沥沥的下了着——这年梅雨季似乎来的很早，这样的霏霏细雨已经持续了好些天了。
宁城的雨天总是要堵车，一向如此，这个总不是太好，加之礼拜一宁城总是莫名要忙些，这天我几乎是踩着点儿进了班。
还好没被算迟到。
好几天没来，一来就迟到，可不是忘了规矩吗？多不好。
因为卡了个上课铃，所以第一节课下了课就必须得再挨个儿老师那儿“走一趟”，交作业。而唯一一个能陪我同行的颜葭澄却又没能把英语作业写完，只好独自前往。
你说单独去什么老师那儿不好，非是班主任徐老师。
徐老师是一种严厉、不苟言笑的感觉，以往我去交作业总是以最快的速度放下本子开溜。虽然我很喜欢和老年人相处，毕竟老年人活了几十年了，看透了太多世事，性情温和了太多，少了许多戾气，但总有几个是例外的，就比如说现在我眼前的这位。
徐老师拿了作业本，熟练的翻开，扫视几眼，点点头，却又未打评价，合上了本子，放在了一边。她抬头，顿了顿，问：“你外公他……”“他走了。”我压下了“没救过来”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着这种事情在任何一个年过半百的人面前说出来，都是要忌讳的。
徐老师叹了口气，神色哀伤的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妈妈怕耽误我学习，让爸爸带着我和弟弟先回来了，她留在那儿，和舅舅一起处理后事。”
徐老师沉默了一会儿，再回转过神儿来，就让我先回去了。我退出去，又拉了门关上。无意间又望向徐老师——她还保持着原先的坐姿，执着笔，看着面前的作业本，还未下笔。
徐老师前后问我的话连二十个字都没有，却让我对这位值得人尊敬的老老师大大改观。徐老师似乎不再是我原先所看到的所认为的那个没有感情的、古板的老太太了。
这天，难得，一整节英语课，我都认认真真的听下来了。
只是因为她是徐老师。
作者写在文末de话：晚上有演出，我要赶紧去忙稿子了，拜～希望大家喜欢这一章～
作者|笺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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