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

立春后没几天，手脚早已不再寒凉，冻疮也悄然消失，仿佛未曾来过的样子。

只是一点，每天早晨送孩子上学路上，那微风吹拂过来，吹到额头上，还是凉沁沁的。

所以，本就易偏头痛的兰心，总是格外小心，日日出门带着一顶灰蓝色太阳帽。

早晨天空大多时候阴沉，戴顶帽子御寒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到了下午接孩子时，大多时候，老天憋了一天的青灰色面孔，总是会换了颜色。

有时候微微一笑，几丝阳光便趁机从云缝中溜出来。虽说不上多么明媚灿烂，但也是明亮温暖许多。有时候，云层干脆都消失不见，西斜的太阳光慷慨地直泄大地，毫不遮掩，毫不犹豫。

这境况出门，兰心还是会踌躇一会儿，终究担心那温暖是假象，那寒风总是躲在了某处，会再次偷袭过来。

本就带着口罩，头上又戴顶大帽檐的太阳帽，不是特别熟悉的人，真是难以认出真容了。于是乎，兰心发现，最近这段日子，接送孩子的路上，自己异常孤单。

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近视吧，不走近谁都认不出。多了这一层，路上能与她打招呼的人就更少了。很多时候擦肩而过，彼此才察觉是谁走过了，再回头想确认，要么你回头，她不回头，要么她回头，你没回头，总难能同时回头微笑招呼的。

这样也好。兰心最近觉得过了几个月太过热闹的生活，她就想静静。一切越简单越好。

兰心所在的小区虽说在主城，但是也是城乡结合地带了。附近的小镇还有赶集的习惯。

她刚搬来时，只是一时兴起，想在自家花园里种些蔬菜瓜果。恰好有邻居告知石龙赶集时可以买到菜籽或者菜秧（菜苗）。她就随着邻居去过一两次。

上周末，兰心老公也是出于新鲜，提议去石龙赶集，扬言目的就是为了买老鼠夹。嗯，这个理由倒是充分，其实他大可不必找任何理由，兰心心里偷笑。

她自然也不放过这次机会，陪老公一同前去。兴许都是农村长大，他俩对小镇赶集都有一种天然的亲近。

去石龙走路去也就半小时，他们去时为了赶时间，坐了两站公交车，回来时就打算沿着石龙河公园步行回家，就当锻炼了。

公交车靠近了石龙站，兰心示意老公该下车了，自己先站到了车门边，抓好扶手，只等车门一开，她就跨了下去。

“我们需要往回走，再穿过一片废墟就到了。”

兰心在前面走着，边走边解释，第一次来时，这里还没拆迁，如今都拆得差不多了。随着城市不断扩大，临近主城的小镇，早晚都是要拆了开发的，倒也正常。

走过一段废墟中的小路后，兰心带着老公穿过一个洞，确切地说是一道临时围墙上凿的一个洞，弓身低头穿过洞后就是一片熙熙攘攘的场景了。

“原来在这里啊。”老公感叹道。

走过小桥，下了几步楼梯，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平地。这里聚集了各种临时貨摊。有买衣服的，自然以老人和小孩的为主，样式老气，颜色艳丽，但是价格接地气，所以摊前人气很旺。

期间一60几岁，头发花白的老妇摸着一件灰白色棉袄说，你这个衣服不耐脏啊。那摊主也不生气，淡定回应，你要是穿这些衣服去干活，那哪件都不耐脏。想来这样的问题，她日日面对，答案早都了然于胸，经验十足了。

衣服摊位旁边，是各种生活物品以及农家做活物件的。估摸着老鼠夹就在这里可以找到了。但是还是缺少经验，在琳琅满目的物件中，兰心和老公张望了好久，还是没找到。

于是乎不得不上前询问正在忙碌的老板，这里可有老鼠夹？老板是一50岁左右的大姐，顺手一指，当然有啊，那里。他俩顺着老板娘手指的方向，看了半天，还真是看不见老鼠夹在哪里。主要是他俩也不清楚老鼠夹啥样儿。

大姐本就忙碌，但也不得不亲自走过去，提起老鼠夹扔到他们面前。两人蹲下去，研究了半天，没看出这夹子如何使用。大姐无奈又得亲自示范讲解一遍，不知怎地，兰心觉得大姐说的仿佛是外语，她就是听不明白这夹子夹住老鼠的原理是啥。

于是，她只好站起来，不再蹲着，低头对老公说：“你好好听听，我听不明白。”

最后她干脆走远些，只顾打量这人来人往的赶集盛况了。只见她对面是一农贸市场。市场门口左边是卖豆腐乳和各种咸菜的。右边是买蜂蜜和各种豆干的。再往前是卖床上用品和剪裁衣服的摊位。摊位中间一大姐正低头忙着踩缝纫机加工衣服。旁边是一个修鞋的摊位。

这时老公终于走了过来。

“看起来那个夹子太不行了，我都怀疑它根本就夹不住老鼠。还是回家去网上看看吧”

兰心也不反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真买到老鼠夹，不就是个合理赶集的理由罢了。

这时一股甜香的空气飘到了两人面前，是啥好吃的呢？兰心见右前方一个摊位，被好多人围住。她也凑上去，抻长脖子一望，原来是现做山药饼的。

“我要吃这个。”她像一个贪吃的孩子，回头望着老公笑。

“就晓得你喜欢粑粑之类的，想吃就买吧。”老公自然不可能反对这种小要求。

可是刚做好的一锅早已被预订了，他俩只能等着老板做下一锅。老板是个30来岁的年轻人，此时正是大汗淋漓，于是他脱去外面的袄子，随手搁在了一边。这汗一半是忙出来的，一半也是急出来的吧。

因为人太多，大家都想插队早点儿拿走，他只恨只有一个锅，一双手。他不得不一面低头忙碌，一面不停回应前来询价的人。

生意太好了！大家都羡慕地感叹，并建议他该多找个人帮忙。

“小打小闹的生意而已，哪里经得起请帮手。”老板谦虚地答道。人们也不再说其它，自是明白他说的也是事实。

兰心突然开始猜想，一个在赶集天靠卖饼为生的年轻人，他成家没有呢？他的收入也不比一般的上班族差吧。果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人只要不懒，总能找到谋生活计的。

新的一锅总算做好了。兰心提醒老板，先凉会儿再装袋子。才出锅的饼温度太高，装塑料袋会产生致癌物。她一直有这个习惯，塑料袋不装高温的东西。老板于是把她的饼数好数量，夹到了一边的不锈钢餐盘里凉着。

但见其它人都急匆匆提着袋子离去了。

老公也耐着性子等饼变凉。

“这个集市就这么大吗？我们还要不要转转？”他问。

“不大，那边还有条街买菜籽菜秧的，要不要去看看？”

老公说今天就算了吧，等天气再暖和些再考虑种菜的事。于是两人顺着石龙河走出了集市，再横穿过一条街就到了石龙河公园了。

石龙河河面本来只有四五米宽，但石龙集市口处，突然开阔起来，颇有瀑布一泻而下的气势。这恐怕是这小镇最为壮观的景观了吧，彰显得这小镇也有了别样的风情。

兰心发现，心一简单，看啥都有韵味。在如此风景中结束了赶集，也是一桩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