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愁滋味”。记得那时浑身上下尽是胆,由里而外精神棒,对什么都觉得好奇,一年四季似乎没有不感兴趣的事。逮鱼、捉蝉、放风筝、滚铁环、……样样拿手,不过这还不算什么,有点小样,全是白天玩的小把戏,我还是个“夜猫子”,每当夜幕降临,我们就开始“行动”了。
那是夏天,正是暑假,白天骄阳似火,晚上闷热难当,难以入睡。一天,我哥不知从哪学来的招儿,他自制了木夹,又准备了电筒,狡黠地问我想不想出去溜达。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他。
“那好,交给你个任务,把这个拿着。”我一看是折叠好的蛇皮袋子,心里既欢喜又纳闷。
天上繁星闪烁,好像在一起乘凉讲故事哈哈大笑。我朝他们望一眼,努努嘴,也向他们嘿嘿一笑。
夏季,放眼望去,无垠的水稻直伸到天边;纵横交错的沟渠遍布旷野。沟里河里杂草丛生,水流潺潺,稻田里不时传来蛙鸣。我情不自禁地轻轻吟诵起辛弃疾的《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可惜黑魆魆地,没有月亮。河堤上,树木葱茏,蝉儿正叫得欢,好像在为我们鼓劲壮胆,一点也感觉不出柳永所言的“寒蝉凄切”。
哥左手拿着木夹,右手握着电筒,沿着沟边河沿开始蹑手蹑脚地行进。我紧随其后,睁大好奇的眼睛,看他准备干什么。
“难道鱼还能被夹到?”我当时感到好笑,“鱼儿那么狡猾,恐怕还没靠近它就已经哧溜跑了。”我暗地里笑他自作聪明,瞎折腾。
忽然,他蹲下身来,摆摆手,示意我不要发出声响。我接过他手中的电筒,并按照他的要求,一动不动地将光线刺向水中。我蓦然发现,原来水草里正有一颗灰黑色的头在微微晃动,身子又细又长竖立于水中。“蛇吗?”我心里想。记得大人们曾提起过水蛇“花铁链”的故事,说它遍身花纹似铁链,会伤人,带剧毒,一旦被咬,生命危在旦夕。我有点紧张,手有点发抖。哥见状,套我耳根说“别怕,这是黄鳝。”我于是打起精神,紧紧握着电筒刺向那鳝鱼。可能它的眼睛被光照昏了,竟然呆若木鸡。说时迟,那时快,哥张开木夹用力一夹,一条近一米长的鳝鱼便束手就擒。我连忙撑开蛇皮袋子,他就势松开木夹,鳝鱼便成了“瓮中之鳖”了。我们喜不自禁,心情愈发振奋。
回想刚才那一幕,我感到很过瘾够刺激,便急切地很想捉到第二条、第三条……
我们继续往前赶。
斗转星移,天上的星星笑够了,散了;树上的蝉叫累了,睡着了;蛙嗓子喊哑了,倦了,也沉沉地睡去了。只有我们越战越勇,好像吃了兴奋剂,一鼓作气地往前赶。哥一看他那“夜光表”,“哎呀”了一声。见我狐疑,他连忙对我说“时候不早了,已过午时了。”
“午时?”
见我疑惑不解,他道,“就是夜里十二点,明天就要来临了。”
我掐指一算,从晚上八点出来,没想到一晃四个小时过去了。
“哥,我们还捉吗?”
“天不早了,得赶紧回去,大人们肯定在等我们回家。”
我“嗯”了一声。是的,记得临出来时,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早点回家,不要过迟。
于是我们各人拎着战利品,往回赶。
路上,哥对我讲了很多有趣的故事,我一点都不觉得累,似乎吃了灵丹。
第二天,我们拿到集市上去卖,嘿,好家伙,超级好销,我们赚了好价钱。这下我们的学费不愁了,还能贴补家用呢。
那年夏天,我们赚了个盆满钵满,心里就像吃了蜜似的。不过,也曾虚惊一场。
有一天晚上,我们像往常一样捉黄鳝去。就像《渔夫的故事》,一路上找呀照呀就是不见鳝鱼出现。
“出鬼了,”哥不服气地说,“今天就不信这个邪!”
我也感到奇怪,”怎么今晚不见动静呢?”
天阴沉沉的,星星都早早睡去了,只有蛙和蝉还在死皮赖脸地叫着,蟋蟀也跟着起哄,让人心烦意乱。
忽然,哥把电筒给我,我一瞧,确乎有个灰黄色的头在轻轻晃动,再看那隐隐的细长的身子骨,跟鳝鱼并无二致。只是水草丰茂杂乱,不甚分明。哥眼疾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它夹住,然后用力提出水面。我一瞧,差点吓昏过去。
“花铁链!”我大声说,声音都有点哑了。
“别怕!”哥说,“有我呢!”他恐怕也意识到不是鳝鱼了,强作镇静地说。
我分明看见他颤抖着双手使劲地夹着蛇头。开始,那蛇由于头部被夹住,可能疼得受不了,尾巴在不停地甩动。哥牙咬得蹦脆响,我知道他在拼命地用力。他头上汗珠直滴,手臂上也滚出了无数个水珠。我两腿打颤,双手发抖,大气不敢出一声。要知道,一旦身子被蛇缠住,后果不堪设想。还好,我没有被彻底吓到,也学哥的模样,神勇异常。
哥使出浑身解数,坚持与蛇搏斗一阵后,这虫便渐渐失去了锐气,终于一命呜呼。他见其嘴里吐血,不再挣扎,便知其十之八九已经死了。为防其诈死,他一放下蛇,就用木夹狠命地砸其头部,直把那蛇头捣得稀巴烂,方才放心。
那晚我们早早收场,有惊无险,虽然没有斩获战利品,只要能够安全回来也就够了。
自那晚虚惊一场,我们好多天没有出去,也不敢告诉大人,害怕他们担心从此不让我们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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