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巨大的包裹压在他背上，遮住了大半身躯，只看得见一双满是泥土的运动鞋在地上移动。

他掂了掂行李，用手握住肩膀上的皮带子，想缓缓一路走来被皮带勒疼的肩膀。

可惜效果不佳，刚换姿势时还能感受到些许轻松，等到手指握得时间长了，反倒更疼了。那双手上骨节分明，没带多少肉，压着肩膀只觉得硌得疼。

他在脑海里回想旧日里走过的路径，再比对此时眼前的风景，稍稍松了口气，拐过前面那棵老树，就该能看见家里那栋风雨飘摇的老房子了。

这一路上没什么人，雨刚停，路滑难走，大概也没什么人有出门的兴致。偶尔路过一两个人，也都是行色匆匆，想赶着下一场雨到来前把事了了，赶紧回家。

都想着回家，到了家里，就可以不管外面晴空万里还是大雨滂沱。只往窗外看看，谈两句天气，说两句风凉话，只要不需要在外奔波，天气再差也不怕。

偶尔也有人看他两眼，盯着他这一大袋东西，眼里只有好奇没有贪婪。也是，就他这一身狼藉，这里面能是什么好东西。

他也庆幸，这一路上没人认出他，没人打断他回家的进程，拦住他在路边唠嗑。归心似箭是，没有精力应付更多也是。

老树近了，少时常在这树下玩闹，夏日炎热里更是避暑少歇的好地方。只是，现走近一看，树也老了，树冠下一堆须须挂挂，像是长满了胡子，阻了别人靠近。哎，年纪大了，就让人不好亲近。

刚拐过树，他望向家的方向，昏黄的灯在门前亮着，一如往昔，像是阳光暖到心里。

他深吸口气，提了提袋子，决心再坚持坚持，走完剩余几百米的距离，去叩响那扇门，拥抱开门出来的人。

他都能想象那人双眼含泪，难以置信的样子。然后，他就把肩上的袋子扔到地上，腾出手把她拥在怀里，轻拍她消瘦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吻呢喃，我回了。

想着想着，他的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扬，她该是惊喜的吧。

更近了，看得见老灯在风中轻摇，光晕也随着晃动，好像也看得见她映在窗上的影子，她偎依在他怀里的影子。

肩上的袋子落了，在泥地里发出闷响，那咚的一声直传到脑子里让他感到眩晕，觉得心也随着袋子往下落，沉得他喘不过气。

他分不清自己此刻在哪里，是窗外这个狼狈不堪的归家人，还是屋内那个柔情脉脉的陪伴者。

现实和回忆在脑海里交织，匆匆忙忙赶了一路，这雨终于还是在到家前淋了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