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下午我接到三叔的电话,说是虎大爷去世了,享年94岁,这在我们老家属于喜丧。
今儿早饭后,我和老爸闲聊,老爷子很是感慨,说我们村西头比他年长的没剩下几个了。在我们这一门里,年纪最大的就剩村东头的三奶奶,今年也活到88了。
虎大爷自己的院子和我们的老宅相邻,因长久失修变成危房了,五年前搬到这里来的,就在我家西院的隔壁,是他大儿子原来的房子。他孙子讨了老婆后,儿孙一起都搬到村头新盖的楼房去住了。听我爸说,我这位虎大爷的命超级硬的,一生娶了三个媳妇,可惜一个个都活的没他长久,这到终了终了他还是孤孤零零一个人。
一年中,我家老爷子也会回村里住上俩仨月的时光,在此期间,他们老哥俩经常呆在一起,虎大爷自己做饭,吃用水都是我老爷子从我家里帮忙来拎的。前几年俩人还能一起约个牌局玩一玩,近些年俩人的耳朵都聋的厉害,也不怎么能出去了。白天还好,可以到田间地头走一走,转一转。可一到晚上,四处乌漆嘛黑熄灯瞎火的,他们便没了去处。唯有一台老式电视机和他们相依为伴。
去年春上,我和老爸合计着去趟城里,想买个液晶电视回来,店里的导购员很耐心,手把手教了老半天,我爸还是没学会怎么使唤,无奈也只好作罢。
我很小就和虎大爷腻歪在一起。那时候,我们两家的果园正对着一条马路,我家在路北,他家的果园在路南。每年秋忙过后,每家每户都会留人在果园里过夜看守。与其说是看果子,倒不如说是找个事由扎堆一起天南海北的聊天。
我一个人不敢走夜路,天刚麻黑就先去园子里看着,来不及在家吃晚饭,都是虎大爷帮我捎带着。我们两家搭盖的草棚都是靠路边,每当夜晚来临时候,虎大爷就从草棚里拉个席子出来,直接睡在马路边。于是,我们几个半大的娃娃,就天天缠着虎大爷讲故事。好在虎大爷年轻时干过大队支书,很是健谈,从来都是来者不拒,他这一讲就陪伴了我整个的童年。
最后一次见我这位老邻居,是在国庆期间,全家人都回老家祭奠我奶奶过世十周年。我在西院停好车,手上惦着俩大包,背上还垮了一个,正往东院里搬。路过虎大爷门口,他坐在小板凳上,正靠着门眯着眼晒太阳。我把手中的大包放在路边,忙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包烟,拆开了抽出一支,蹲下来递给大爷,又从背包里找出了火机,帮他点上。
虎大爷比我老爸还耳背,肯定是听不见我的嘘寒问暖。我话还没完,大爷就满脸含笑的对我说,小川回来啦,这次能在家呆几天?大爷边说还想着站起来,我急忙上前扶住并把他往门柱边靠了靠。大声说,您不要起来,我要在家呆一个礼拜。怕他听不见,我又伸开五指,对着大爷晃一晃说,我在家住五天。
蹲在虎大爷脚旁边,我聆听着他询问我的孩子,我的工作状况,我连说带比划的不停重复着慢慢来回答他。眼看着嘴上的烟抽完了,我又给他续了一支点上。我老爸想必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就从东院里出来,走到门口看看,见我在和虎大爷聊天,也过来寒暄了几句。我这才起身离开,顺便就将手上的烟和打火机都放在了大爷的凳子边。
今天是我老爸进“阳村”的第六天,昨晚测了抗原,和他的小孙子一样还是两道杠,只是第二根红线不再那么明显。前几天老爸的精神很差,一直睡不着,节前还想让我去弄几片安眠的药来试试看。人又不能出去,急得他在小院子里团团转。自从接到三叔的电话,老妈说这两天老爸睡的很香,昨晚上还打呼噜,打的震破天。
一大早,就看到老爸在院子里自言自语:人活这一辈子,不也就那样,一个男的能活到94岁,又没受罪,很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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