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中，有第一次就有N次的，除了出轨还有家暴。
孙亦柔小时候，父亲屡次家暴母亲。
她的童年，是在哭泣和不安中长大。十三岁时，她哭着求妈妈，离开爸爸吧，我们俩过好不好？
母亲总是凄惨一笑，“闺女啊，妈是为了你，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啊。”
可事实呢？她的成长并不完整，倒是多了对父亲的憎恨。
而母亲的阴影更深，以至于高中一开始就让她学了跆拳道，并嘱咐她以后不能断，要坚持下来。她知道，母亲不想她以后沦落成自己这样。
除此以外，上大学后，基于童年的阴影，她还彻底探询了家暴形成的原因，翻了好多心理书，得知了一个名词叫做“坏习惯的蝴蝶效应”。
即：恶劣行为发生后，只要首次没有有效遏制，那么日后不论怎么悔过保证，基本都会接二连三地发生。
要知道，你的宽容大度对他而言不过是纵容而已。
记得大三时，闺蜜铭铭看到她抱着心理书还在认真看时说，“你刚恋爱，就开始做上准备了？想太多了，全天下的男人都能家暴，你家李耀都不会！太老实了，别人怼一句都不敢还嘴的。”
起初，孙亦柔查阅这些东东，不过是探索父亲频频家暴母亲的原因，也曾想过自己不会遇到。
可是，她没想到，这些心理探索准备和学了多年的跆拳道竟然救了她。
1
大学时，李耀学的是会计，孙亦柔是英语。两人并没多少交集。而且直到两人结婚后她发现，他并不老实，他所谓的老实只是外在表现而已。
同学不知道，可孙亦柔很了解他。
李耀长相大众脸，总是一脸和气，一米八的个子走路不急不缓，性格看起来很稳。在同学面前从来不出风头，但极热心，同学谁有点事找他一准儿赶到，并做得很好。
可就是有一点，太受气，以至于同学们背地里都叫他“受气包”，还是热呼呼的那种。
校园里有几个富二代，每天有事没事总爱找同学们的茬，自我感觉F4附体，可实际上并没有F4的身家和长相，仅空有威风罢了。且是弹簧作派，遇到强的往往抱拳陪笑点头哈腰地跑掉，遇到弱的就往死里欺负。
李耀的绰号就是从他们这里来的。
事件始于一次篮球赛，几个富二代在场上生龙活虎，耍帅不停。
引发同学们不停起哄，大喊，拍手。其实都知道，这帮富二代的对手是隔壁学校的男生，由于平时大多受他们欺负，所以看似热闹，都是在喝倒彩。
李耀当时就在其中，还在前排。
他不会打篮球，但喜欢看热闹。
“小爷们被打败了，看起来数你最开心啊？”
比赛完毕，富二代被秒得渣都不剩。窝着一肚子火抓住了李耀的领子准备出气。
“我，我没有。”
李耀吓坏了，腿微微的屈着，一脸恐惧，两手不停地挥着作请求状。
对方几个人身材削瘦，他身材壮壮的，按说真打起来，满地找牙的不一定是谁呢。
可事情出乎意料。
那几个人并没放过他，几拳过后，他捂着红肿的脸吐着血沫子痛苦地看着他们逍遥离开。
“怎么样？李耀，你没事吧？”
事虽这样，由于李耀的热心肠使然，还是引来不少同学前来关心，有的送纸巾，有的送水，还有的作势拉他去卫生室……
2
“这脾气太好了吧？也太好欺负了。”
孙亦柔从同学们嘴里听说此事后，脱口而出。那天她在自习室，并不知道。
而那件事后，包括她在内，所有同学都不知道，为什么校园里的几个富二代突然不同程度地受了伤，有的伤了腿，有的伤了脑袋，还有的伤了脚……大多都是发生在晚上。
所有人都不确定到底谁做的，校方调查了几天也不了了之。
不过，她能肯定的是，如果那时李耀追她，她一定不会答应。
她不喜欢男人打架，但也不能任人宰割。不挑事，不惹事，可也不代表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退化掉。
李耀之所以顺利追求自己并成为他女朋友，一样是因为他的热心肠。
大二下学期，孙亦柔晚自习时突然肚子剧痛，被同学搀扶着去医务室。
下楼时，正好遇到李耀。
“怎么了？”
李耀热心爆棚，忙上前问道。
得知原因后，他忙将手中的书放下，背起孙亦柔就向医务室跑。
没成想，这一路就跑到了孙亦柔的心中。
“我听说，你被那几个富二代打了后，同学们背后都叫你热受气包，你为什么总是不反驳呢？”
从陌生到熟悉，从同学到朋友，两个月后，李耀与她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那不都是同学嘛，何必计较。吃亏是福。”
李耀嘿嘿一乐，道出的原因很是平实无华。
“那以后交了女朋友呢？你不会也让她跟着你享这个福吧？”
孙亦柔打趣道，彼时，她知道李耀喜欢自己，要不怎么会总是有事没事找自己，又是借书，又是送早餐，虽然没有鲜花，可是眼神一点不比拿鲜花的深情少。
“怎么可能？你放心，如果你成了我的女朋友，我一定不会让你享这种福，我会保护你的。”
李耀急着辩解，说完脸红红的，不敢抬头看她，手却一点点地从书桌上慢慢伸过去，一把就牵住了她的手。
热心，踏实，不喜欢计较，性格与父亲的暴躁、易怒等完全相反，这正是孙亦柔要的。
“我爱你”还没出口，牵手先至，他们便恋爱了，似乎水到渠成，非常自然地走到了一起。从大三走到大四，完美避开了分手季，经过找工作，工作稳定等两年后，进入婚姻殿堂。
孙亦柔认为，从此他们可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但从没想到，仅几个月，一切梦想都被他的一拳打破了。
3
都说在家暴家庭中长大的孩子出现两个极端的性格，一是逆来顺受，一是坚韧刚强。
第一个性格形成的原因是，惧怕一切，不敢表达自己，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是一种潜意识中的自保行为，生怕自己会受到伤害。
第二种则不同，警惕心常常保持，从不让自己受到半点伤害。潜意识里的意思也很直白，连父亲都能伤害母亲，令自己成长受到心理创伤，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人可以相信？
孙亦柔是后者。
纵使如此，与李耀结婚后，由于父母带给自己的阴影太大了，使她不得不享受婚姻幸福的同时，还保留着一丝警惕。
“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你们都结婚了，李耀又这么听话，怕什么啊？”
再次跟闺蜜铭铭见面，是她度完蜜月回来。
“铭铭，我没想多。你知道大学时那几个富二代受伤的事谁做的吗？就是李耀。连续几个晚上，一个一个报复。”
孙亦柔忧心忡忡，说罢长叹了一口气。
隐性的暴力比显性更令人憎恶。
要不是蜜月时聊起大学那些事，李耀亲口说出来，她是绝不会相信的。
“呃，这，这有什么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是不知道那天他被几个家伙打成什么样了。”
铭铭显然吃了一惊，可话锋一转，还是替李耀开脱。
孙亦柔了解自己的好友是在宽慰自己。
人都有两面性，而且就这样也不一定就能确定他是将来的家暴者吧？
同时，她也开始质疑自己，否定自己。可心里还是始终放不下。
外人看来没什么，恋爱时，李耀对自己无微不至，来大姨妈时洗个手他都会特意倒上温水，婚后更甚，上班接送就行了，有时跟一起学跆拳道的好友打个电话都要刨根问底，美其名曰是关心，她太单纯怕她上当受骗，怕她吃了哑巴亏。
可即便如此，总是给她一种满满占有欲的既视感，且李耀对自己的限制越来越紧，尤其是跟男性接触时。
4
新婚过后，她带了很多喜糖准备去上班。
李耀细心地数了又数，好几遍后不由皱眉问她，“你们办公室不就一共十五个人吗？怎么多出一份来？”
“哦，还有一份是我们主管，他不是调到总部了嘛，以前对我照顾很多。我想着给他送一份。”
她边穿外套边说，并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就是头发秃顶的那个男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别带了。”
确认完毕，李耀直接拿出一包扔到了茶几上，把剩下的交到她手中。
“这怎么行？就不说以前照顾我了，现在我们工作上也有很多交集呢。不太好吧？”
孙亦柔说着，径直过去又装了进去。
“你跟他之间没什么事吧？”
他强行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问出的语气极度怪异。
“老公，你是不是吃醋了啊？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人。在我心里，你是唯一。”
她依然没感受到，笑着站在他面前，踮起脚尖送上一吻转身出门。
“老婆，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孙亦柔刚下楼，李耀就小跑着跟了出来，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汗。
“你不上班吗？我自己就行了。”
她疑惑问。
“我跟公司请假了。毕竟咱们刚结婚，一起去比较好。那是你领导嘛，我去也让人感受到比较重视他。顺便，我也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让我媳妇这么惦记送喜糖。”
此时，孙亦柔才反应过来，只好同意。
这是第一次孙亦柔感受到他对自己身边异性的在意，非常在意，以至当面送给前主管时，他不停地打量对方看她的眼神，完了还一一分析。
“我看人家也没那么期待你的喜糖嘛，不过，人还是不错的，就是领导架子大了点。”
他放心了，孙亦柔开始闹心了。
从那以后，孙亦柔发现，无论是她给同事回个信息，公司群里跟谁说的话多了点，他都要一一盘查到底，直到他感觉没问题为止。
时间一长，孙亦柔被控制得喘不过气来。
昔日下班飞奔回家的喜悦没有了，偶尔总是期待加班。
她的目的是跟他适当保持距离，避免自己被审问，回避他无时不在的质疑眼神，以免两人都不开心。
但从没想到，就因一次加班，成了他们五个月婚姻的终结者。
5
那天早晨，本就因为一个同事催要报表的电话，李耀拦着她解释清楚迟到了半小时而余怒未消。
下午下班时，财务郑姐告诉孙亦柔，报表需要重做，且今天就要，明天早晨要上报总部。
一如既往，为了怕他多心，她特意打去电话说明情况。
还好，电话里他二话没说便答应了，甚至还为早晨的事跟她道歉。
“我没你那么小气。估计报表要到十一点，今天不用接我了。”
孙亦柔翻了下文件，想到他这两天感冒，怕他再受了寒风，提前嘱咐道。
“好，我做好饭等你。注意安全啊。”
李耀答应得很爽快。
孙亦柔挂掉电话摇摇头，她太明白他了，多疑得不行，尽管说了，他也一样会来，悄悄地躲在一边，看她身边有没有男性。
这事儿他曾做过不下二十次。
“孙姐，我送你吧？”
报表完成的时间比她预计的晚了一个小时，十二点才做完。
临走时，会计室里新来的实习生小王礼貌说道。
“不用了，你一会儿送郑姐回去吧，她家远，我家就几站路，打个车就到了。”
“别别别，小孙，还是让他送你吧，我老公一会儿就到了。你是新婚，要不你家李耀该担心了。一定要看着她上楼啊，现在太晚了，安全点好。”
其实孙亦柔很清楚，自己一个人他不担心，如果有男性送自己，那才叫担心。
尤其这么晚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可无奈，尽管她再三推辞，实习的男生还是听老大的话，郑姐说要他送，便紧跟着就出来了。
“小王，谢谢你。还是不用了。不是麻烦，主要是我爱人爱吃醋。”
等车时，孙亦柔无奈说出了缘由。
“哦，是这样啊？那好吧。孙姐注意安全。”
小王听罢，冲她笑笑挥手便回去了。
“我说呢，今天不让我接，原来是在约会啊？！”
而正在这里，李耀却突然窜到了她面前，声音低沉而充满愤怒。
6
“老公，你什么时候到的？我刚下楼。”
她一惊，忙解释道。
“少骗我了，我真的认清你了。别当我瞎子了。那个男人年轻，还挺帅。有说有笑的，是不是很开心啊？”
李耀并未罢休，眼中散发出她从未见过的凌厉目光，手握成拳步步向她逼近，牙齿咬得咯咯响。
“那是我们公司里的实习生，是郑姐让他送我。我说不用了，人家才回去的。不信，你现在上楼去问！”
她触到他的眸光，如同父亲当年一样，狠绝辣，童年的恐惧不由再度升起，一点一点后退，声音颤抖着解释。
她想起了母亲，瘦小发抖的身体，蜷缩一旁，无助地哭求父亲。
如今自己为何跟母亲一样，在深夜无人的大街，独身无援，迎着比寒风高几十倍阴冷的他，不知所措。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我还去问？嫌我丢人不够大？嫌我帽子不够绿？说说笑笑都亲密成这样了，我又不是瞎！”
李耀越说越急越说越气愤，陡然举起拳头向她挥去。
这一拳引发了她昔日练习跆拳道时反攻的本能，像闪电一样激进脑内，将她从无助的阴影中突然拉出来。
恐惧使人忘记一切，忘记反抗的本能更被任意宰割。
还好，她反应及时，火速将包甩向一旁，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倒在地，又狠狠地踢了几脚。
“李耀，我们结束了。”
后面传来他痛苦的叫声，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离婚，明天早晨就去离！
她不想成为母亲，不成纵容，不想宽容，哪怕他的反应出于爱，可是这爱她不想要，一刻都不想。
可她没想到，母亲的态度却不一样。
7
“柔柔，也没什么大事，你就原谅他吧。他想打你，也是心里有你。跟你那死爹不一样，他心里没我，看我不顺眼。妈虽然不想让你跟我一样受气，可也得分清原因不是？妈可不想你因为芝麻点小事后悔。”
幸好，没迁户口，幸好只办了结婚证。要不，太麻烦了。
当天回到家，她简单收拾了下行礼就回老家取户口本。四百公里的路，几个小时就到了。
跟母亲说罢前因后果，母亲的劝慰让她想到了麻木一词。
确实情况不一样，可是结果一样。
一旦动手，便不能纵容。
这是她的底线。
“妈，你别劝了。我不会继续跟他过的。你再说我也不会听。”
她表明态度，拿了户口本就回去了。
母亲很失望，可她不想以后自己和母亲一起绝望。
有了孩子，还是硝烟四起的生活，绝不能发生。
同样地，她不想以后让孩子整日处在担惊受怕中，自己经历过，那日子，太难受太痛苦了。
“亦柔，耀耀知道错了。夫妻俩过日子，谁家不打不闹呢？打是亲骂是爱啊？何况，他没打着你，还被你打得鼻青脸肿的。离啥婚啊？你们俩的日子才刚开始。你怕他干吗？你打得过他，他就不敢了。以后还不是你说了算？你要是现在离了，后悔的是你。年龄也不小了，到哪儿找这么知冷知热的男人？”
推开门，李耀和婆婆在客厅里，看到她进来，李耀脸色铁青地站起来，又被婆婆重重地拦下。
劝导话说的很是勉强，透露着对儿子的心疼。
“证件拿好了吗？现在准备过去吧。”
她全程直视李耀，对婆婆的话接都不想接。
打是亲骂是爱？没打着？打得过他就该凑合过？那如果她睡着了呢？
这是过日子啊，不是冒险。
什么时候对婚姻的要求这么低了？
哦？以后不问爱不爱，两口子就看打架胜负，女方胜了就能过？输了就是打是亲骂是爱？
她曾经爱过这个男人，可那些爱再浓再深再难忘，也让他的一拳挥得烟消云散，所剩无几。
整整一晚的坐车没困让她很清醒，她不后悔，如果说后悔，那就是没有在他第一次以审问式语气，调查她与异性同事通话内容时没制止他，没有表明态度，是自己无形中先纵容了他的软暴力，才让他发展成今天。
“你，你真的想离吗？我也是一时冲动。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你看，我们结婚才多久？喜字还没褪色……”
李耀沉默了许久，突然向她面前一跪，抱着她边哭边说。
“儿子？你连妈都没跪过，你现在跪她？我的儿子我都没打过，她打你还跪她？唉呀，亦柔，你就行行好，别为难他了。男儿膝下有黄金呐……”
婆婆愣了，反应过来边指责李耀边拖着哭腔求她。
“晚了，你伸出拳头时，我们就回不去了。走吧，离婚。”
她用力甩开他，眼圈一红，她也不想，可这是家暴啊，她不想活在拳头之下，离意已决。
“儿子，起来！她哪儿好啊？咱会找到好的！不求她！”
婆婆急了，陡然弯腰拉起李耀。
“好，你特么还有理了是吧？跟别的男人约会你还拽上了！行，离就离！谁特么不离谁是孙子！”
李耀站起来，泪痕没干，眼里迸出凶神恶煞，拿起衣服大步抢到她面前。
“唉呀，这家没好儿了啊……”
门重重关上，里面传出婆婆哭喊的声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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