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

作者: 雪人不要哭 | 来源:发表于2023-10-17 10:05 被阅读0次

    人若从小便被关在牢笼里饲养,也便成了牲畜。人若从小便在这社会里摸打滚爬,也必然有了某种共性。这种规律不是人为能打破的,因为打破往往需要新的工具,而新工具又意味着新的规律。变化着的,幻变着的,样子还是那个样子。

    我捏着手里的柿子,不禁想到《夏日终曲》里的桃子,想到《失乐园》里的太阳,想到了性,也想到了自己写的那篇“我看大海”。可是我对性已经没有什么想谈的了。春去秋来,繁衍生息,欣欣向荣,又花残月缺。看着飞进阳台的枯叶,不自觉的忆起她的事情来,却也仍旧没什么想说的。

    如今的你在哪里呢?你是否也会在今夜的秋风中,想起些许,也感伤些许呢。我不愿做宫怨诗里的飞蛾,也便回了屋里。

    我四下打量了一圈,看着各种为人而用的工具,觉得作为人这种动物存在,其实也不错——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便把自己当成了某种奇怪的过程。走到哪总想感受些什么,认为自己成为了脱离了肉体与精神之外的东西。可是时间一载半载着过去,我也并不知晓这有什么意味。不过这种把自己当作过程的想法,的确给了我不安的神经些许安慰。

    柿子已经吃进肚子里了,大概过不了多久,它也就成了血水尿液那样的东西。性并没有被唤醒,我依旧对作为人的种种感到抗拒。

    我们是在无言中分手的,或者说,我们在一起的整个过程都是无言的。事情很简单,她想要有个安稳幸福的家,而我向往动荡。具体的,就是她想要有温暖的床,干净的房屋,惹人注目的裙子,还有美味的食物,温馨的家,可爱的孩子。而我,想的只是写作。从最普遍的角度看,我们就是因为三观不合还有经济问题分手吧。

    将偏激藏在僵硬的笑容下,我在她的面前扮演了一年称之为男朋友的角色。当然,说全然是扮演是假的,我也有过动心,有过犹豫,想过放弃写作,想过改变自我,想过坦白一切。但最终还是错过了。她只知道我喜欢写东西,却不知写作对我的彻底的征服,征服到我不再是作为肉体精神的存在,而是成为了写作本身。

    过去虽然已经过去,但依旧免不了想要假如。假如,当初不是找理由跟她分手,而是跟她坦白自己那些藏起来的想法——在贫穷里写写写,写到死为止。她会怎么样呢?我不敢想象。只记得她是个不想知道太多的人,而我则是个渴望述说却也不愿述说的人。种种不甘心凝缩成文字,两个字就将白纸填得满满当当——虚伪。

    我不奢求他人的口粮,无需他人的认同,却依旧是虚伪的。我不断的逃避道德上的指责,科学上的论证,逃避精神上的折磨,行为上的坚守,彻彻底底的逃避着。逃避,自私,虚伪,不好的词语都可以往我身上贴,我无力反驳。

    你看你,又想下楼买啤酒了。悄无声息的走在路上,像是逃跑的老鼠。老鼠至少还有作为老鼠的身份,而你什么都不是。

    我宛如赤裸了的,害臊地向超市走去。树下的老人正蹲在垃圾堆旁,他像我一样在黑暗里点着烟火,可是他的眼里没有虚假的悲凉,也没有虚假的愧疚,至少他无需任何遮掩。在一瞬间,我想脱掉这整洁的衣裳,想着我也可以翻垃圾桶,可以掏剩饭吃,可以乱糟糟的不洗澡,可以真真切切感受病痛与冰凉,可以得到死神真真切切的邀请函,但这并不能帮我跨过虚伪的鸿沟,只是让我再次掉入生存的漩涡。或许吧,我所有的行为都指向逃避,笔下的字句从来也是虚伪的。

    咕咚咕咚下肚的啤酒好喝吗?

    好喝!苦涩的,恶心的,好喝极了!

    我没去过冰岛,却也臆想着冰岛。我没吞下全部的安眠药,却说得自己好像死过几回了的神一样。间接的文字不可靠,真实的病痛也不贴切。真实一旦被文字反映,也便标上了虚伪二字。我无法述说真实的感受,顶多只能躲在弗洛伊德的影子里。解释解释不断的解释,到头来有的尽是虚伪。躲避人群没有效果!我试图给自己戴上镣铐,却发现镣铐上隐隐约约的,也刻着虚伪二字。虚伪上写着虚伪,沉默中透着虚伪的空气,我虚伪得无地自容。

    如此看来,人们的共性就是带着面具,面具之下是面具,滑稽的小丑说:“我诚实而又真挚的告诉大家一件事,我是个虚伪的人。”生活的荒谬再次浮现,而我只能视而不见。

    荒谬总比虚伪好得多。至少我能再给自己找个理由——生活就是荒谬的。虚伪也好,诚实也罢,自私无私终究都是荒谬的。这般看来,分手是荒谬,住在这死白和灰暗相互扑打的房间里,也是荒谬。楼下的乞丐是荒谬,这被捏得凹凸不平的铝罐也是荒谬。我开始像滑稽的小丑手舞足蹈,想起加缪书中的荒漠。但我马上又停了下来,担心又不经意触动某根绷在弦上的箭。

    空气还是有些稀薄,可是至少还能支撑呼吸。我看向自己的胸口,看着那块跳动的肉,或者说它是在颤抖?大口大口地吸入氧气,想到了螃蟹脱壳,也想到了分娩,仿佛听见了一种折磨人的声音,它似粉笔摩擦黑板时那种吱吱嘎嘎的声音,配着齿轮转动画面,齿轮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这种折磨让我咬牙切齿,我咬向自己的手指,不知过了多久才平静下来。或许芥川龙之介眼里的齿轮也大致是这样的东西。这应该是某种强迫心理,窒息感也大概是因为自己无节制的抽烟。我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健康来,也想到了死亡。

    这是自杀还是病死?我已经忘记《自杀论》对自杀的解释了,反正解释终究是解释。自杀与病死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死这个东西。

    柿柿柿——强迫再次出现,我也忍不住想发出一声“嘶”来,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不断的重复那个忌讳的字。

    死这种东西已经说过太多太多次了,已经没有新意,有也是被遗忘后再次绕回去的新意。但是书可读多遍,死应该也能再多说几遍吧?词语总是在我脑海中重复,就像“词语词语词语词语......重复重复重复......”这样的思索着,我的脑子宛如屏幕输入时的那根光标,不断地在最新输入的那个词附近浮出又浮入,不断地重复重复。我甚至可以怀疑自己假若不快点打字下去,神经就会爆裂开来。强迫症吗?或者是因为我盯着光标太久了,以至于以为自己也成了光标。在这种紧绷的状态下,我开始感到头疼。死这种东西果然没有什么好谈的,或许就像在这样的状态下脑子充了血了然后死了,之后世界是消失还是多了一具尸体,这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赶紧摆脱这种紧绷的状态,即便这紧绷或许意味着某种我恐惧或渴望的东西。

    当停下码字时,我的身体像拔下了抽血管,觉得有些恍惚,就连走路也有些轻飘飘的。吱吱嘎嘎的声音,齿轮,死,光标还有紧绷,这东西已经潜伏起来了。或许这些都是因为疲劳“工作”的症状吧。

    饥饿感袭来,我从冰箱再拿出了两个软柿子,试图给身体补充点血液,不由得想起《许三观卖血》,于是我也跟着咕咚咕咚把两大杯水喝下去,休息片刻,继续带着希望顽强的生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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