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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繁华的夜市街上,人群喧闹的尽情享受这人间烟火。强子挑选了一家较为实惠的烧烤摊后,选择了一个角落坐下默默独自一人喝起闷酒来,人来人往间的欢声笑语仿若与他并无半点瓜葛。
手中的烈酒缓缓从嘴慢慢烧到肠胃最后化为一股燥热排出体外,强子恍惚间想起有个声音好似跟自己说过生病了不能喝酒。可转眼向四周望去热闹的人群里却并没有一个在意自己的人。夜越来越深,灯火也越加通明。半桌酒菜已进肚子的强子停下了手中酒杯向一个墙角望去。
一只满背浓浆、丑陋无比的蛤蟆用它暗淡无光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人群,在确定人群暂时对它并无威胁之后,这只丑陋得令人厌恶的蛤蟆缓缓把半边身子漏出墙角去盯着烧烤摊上安装的灯光。
望着这只被灯光吸引慢慢走出阴影的蛤蟆,强子不自觉的想到了一个绰号也叫蛤蟆的朋友,想起了前不久还打电话给自己报喜说他快完成骑行愿望了,可第二天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甘肃报道的一起穿越戈壁荒漠骑行者失踪案件,而蛤蟆的电话自那时就没再接通过。
蛤蟆原来的名字叫什么强子也没有去细问过,自从强子因为看不惯黑心老板肆意侵占克扣初到外地打工的蛤蟆工资帮蛤蟆报了警后,承受老板报复被开除了的强子就在一个饭馆给人做起了服务员。那天刚好在警察帮助下拿回人生第一笔工资的蛤蟆为了庆祝恰好走入了强子所在的饭馆,两人在那之后就成为了要好的朋友,工作之余常常会聚在一起吃饭聊天。
从与蛤蟆的交往中强子逐渐了解到先天就长得矮小,外表丑陋得酷似“蛤蟆”的他生活对其是多么残酷。蛤蟆打小生活在一个偏远山区,本就穷困潦倒的家庭还摊上了一个好堵成性的男人,每次那男人一回家不是揍蛤蟆和他母亲就是把母亲好不容易积攒来用于改善生活的钱给全部拿走。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蛤蟆自从跑去离家很远的小学上过一年的学后,就被那男人逼着退了学给同村喂养得有牛的人家去放牛,而蛤蟆每次放牛得来的微薄工资却被那男人用作了供他吃喝玩乐的赌资。
母亲在蛤蟆十岁时再也承受不了那男人这样暗无天日的压榨,为了逃离这永远也看不到头的人间地狱她选择了在家中服毒自杀。母亲走时询问过蛤蟆要不要跟她一起走,可那时蛤蟆还想见一见课堂上老师所描述在黑夜也会发出美丽光亮的虫子,所以当母亲把充满恶臭的农药瓶放到自己嘴边时他表示了抗拒。
母亲走后那男人不仅没有反省,反而更变本加厉的家暴压榨起蛤蟆来。这样暗无边际的日子过完五年后,国家开启了轰轰烈烈的扶贫运动,能勉强申请领残疾补助的蛤蟆终于在男人看来是有了点利用的价值,也就稍微减轻了对蛤蟆的压榨,蛤蟆也终于能稍微有点喘息空间。每次和强子说到母亲时,喝醉了的蛤蟆都会自言自语的说出一堆强子所听不懂的话。强子也曾暗暗表示过蛤蟆有没有后悔没与母亲一起走,这样他也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可每次回应他的只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后来快接近成年的蛤蟆被那男人赶了出来,而在蛤蟆带着一床不知破烂多少个洞的被子离家后不久,那男人就和同村一个寡妇结了婚住进了政府补助的新房子里。
人生地不熟出来打工的蛤蟆不仅要忍受陌生人投来厌恶冷漠的眼神,在找工作的时间里更会时刻受到来自中介和工厂的层层盘剥。
每次到蛤蟆手中的钱也只能保证他顿顿馒头咸菜不被饿死,所以在强子第一次帮助下拿到那么多钱的他会如此开心,去了他以前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的饭馆吃饭,同时每次在谈到这时蛤蟆对强子都会投来真诚的感激。
如此矮小恶劣的外表同样也绝了蛤蟆找另一半的心,每次和强子聊到这,他都是口口声声说“我都这样了,就不要再去祸害别人,祸害下一代了。”
强子也曾问过蛤蟆他有没有怨恨过老天的不公,而蛤蟆也坦然的回答道。
“有肯定是有过的,可就像那臭水沟里呱呱乱叫的蛤蟆一样,再怎么叫又能改变什么,说不好还会因为乱叫惹人烦。”
接着蛤蟆会和他说到在学校一年里遇到的不曾嫌弃过他外貌的仙女老师,说到课堂上讲的那会发光的虫子——虽然长大后的蛤蟆也了解到其叫做萤火虫可他还是喜欢叫做会发光的虫子。每当聊起这些时蛤蟆那坑坑洼洼的脸上总会露出不自觉的笑容。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蛤蟆就频繁的和强子聊起骑行游遍中国的事,虽然每次强子都苦口婆心的劝着蛤蟆不要瞎折腾。让蛤蟆脚踏实地一点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可蛤蟆就像铁了心一般一直在默默筹划着骑行的计划。
在准备了三年后,蛤蟆终究还是踏上了行程。送行的那天,强子第一次从好友脸上看到如此温暖阳光的笑容,好似那些坑坑洼洼的疙瘩都吸收了阳光般聚在一起爆发出了世间最为灿烂的笑容。
每走过一个地方,看见一处所不曾见过的奇异景色,蛤蟆就会用他不知从那淘来的手机给强子拍照发过来,然后欢天喜地的和强子谈论他的感受,谈论那一山一水间的美妙、沿途人家的热情好客……。而每次看着那模糊景色,听着好友那亲切并充满幸福的描述强子一天工作的疲惫也被其一扫而空,思绪也跟着飘到好友所在的地方去,仿佛他也跟着好友去到了那些他所不曾踏足的地方。
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散去,醉醺醺的强子也晃悠悠的离开烧烤摊往住所走去。忙碌的老板正准备追出来找强子去要还未付的账款,却在强子坐过的角落看到了一张显示癌症晚期的化验报告。暗道一声晦气后,老板又回去继续给还在打算准备通宵的客人上菜。
强子酒醒后就跑去银行把这些年所赚取用来取媳妇的老婆本大部分捐给了孤儿院,这是他曾和蛤蟆闲聊时提到过的。剩下的一小部分钱强子用来购买了一辆自行车和一张通往甘肃的票,他要完成好友未完成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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