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七个小矮人（上）

离开家乡已经有十几年了，除了那里的亲人之外似乎没有更多的记忆。

昨天看了远山一墨写的《土坯桌椅好时光》一文，思绪便被拉扯得很长很长，几乎夜不成寐，忍不住也叨咕一下我的少年求学时光。

太平桥，是我上初中的地方。那时候，我、妹妹、一个姓王的女孩子、刘氏姐妹后来又加上一对姓宋的姐妹，七个十一二岁的小伙伴成了一所初中的同学。

可能由于小时候营养不良吧，我们发育得都比较晚，只有宋家姐姐长得高高壮壮的，我们就管她叫大胖儿，其余的六个小孩一个比一个瘦，一个比一个长得小，头发稀疏得刚好能遮住脑门儿；身上穿的也都是家里面哥哥姐姐穿剩下的，蓝不蓝、灰不灰的衣服，加上我们整天在外面疯，上山下河无所不能，所以整个人都灰头土地脸的。

记得，我们到学校报到那天，有个女老师见了我们这群小破孩儿，当时就带着很夸张的表情称我们为“七个小矮人”，至此，七个小矮人的绰号就在学校里传开了。

直到成年后，我们都还在百思不得其解，当初村里的男孩子都纷纷辍学了，而偏偏剩下我们七个女孩子，是什么信念和力量在支撑着我们，每天背着书包和饭盒，走十几里弯弯曲曲的山路去上学。说实话，那时候学习真的没什么目标和动力，甚至不知道上学有什么用，更谈不上有什么学习兴趣，每天老师说什么就听什么，很呆板很机械，学习成绩也始终处于不好不坏之中。

小伙伴们的关系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大家一起连跑带颠一路叽叽喳喳地去上学，像一群快乐的小鸟。不好的时候，就各走各的，谁也不答理谁，路上遇见了也不说话，还把脸一扭装做没看见，有时你扭鼻子她瞪眼的示下威，有时还会朝地上啐两口泄泄愤。因为七个小孩子当中有三对是姐妹，那个王同学就显得十分孤立，在我们关系恶化到一定程度时，她就自己走，很悲壮也很高傲的样子。

有天早上，天阴得像是扣了口黑锅，S型的山路上两边是密不透风的树林，黑压压地像一排排黑衣人幢在那里，寂静之中透着几分阴森森的杀气，和几分诡秘的味道。我们姐两个和姓刘的姐妹一起走，气压很低，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大家都不说话，只是脚尖儿叠着脚跟儿地小跑着去上学。

忽然，姓刘的妹妹说，好像后边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我们喊了“一二三”后，一起立定向后转，因为是S型的山路，光线又暗，目力所及的只是黑糊糊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别疑神疑鬼啦，快走吧，再迟到又该被老师罚站呢！说完我们就不约而同地向前蹿去，生怕落在后面。可是走着走着还是感觉不对劲，后面的树林里总是有抖抖索索的动静，这回我们真的害怕了，会不会是山中小妖来抓小女孩儿来了。（以前村里有两个男生一同来上学，一遇到刮风下雨就迟到或旷课，老师常批他们，连女生都不如。因此他们就瞎编些鬼怪故事来吓唬我们。）于是我们就不自主地奔跑起来，妹妹还把饭盒扣到了地上，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弯腰帮她抓了两把就使劲儿地跑开来了。

后来，终因跑得精疲力竭，我们转过弯来站在一个高岗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面的那个小黑影才慢慢地爬了上来，待跑近了才看清，原来是王同学。刘同学脱口而出，骂她诈尸、吓唬人啊。再看王同学，脸上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一道一道地成了大花脸，一双自家做的布鞋鞋帮儿已经脱落了，半个脚丫子伸到了外边儿，小腿上被磕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见了我们，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王同学这一哭，我们一下子就心软了，忙不叠地说，我们不知道是你在后面跟着，更不是要故意甩掉你，快别哭啦，既然追上了，大家就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