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一场丰盛的午餐聚会

作者: 彭卜灭 | 来源:发表于2021-11-15 19:09 被阅读0次

    卜灭

    画面停留在外公外婆家的院子里。
    我用力的想将画面记住,我知道只要突然醒来这一切温馨的画面就会如镜中花水中月般消失破碎,在梦中无数次暗示自己保持着清醒……

    那是风和日丽的上午,温暖的阳光洒遍整个村子,那时新房还未盖起,仍旧是泥土夯实的墙面,房顶的瓦是外公和外婆当年自家烧制的黑瓦,想起他们和孙子辈讲起的筑墙经历,现在仍然历历在目,那时候农村都穷,无论修屋种田都得靠双手,外公说当初成家后就得分家,屋里娃娃多,出去后锅碗瓢盆都得自己置,首先就是和外婆一起修这个土瓦房子,从老远的地方挑来一担又一担黄土,把闸碎成段的谷草和在泥土浆里,外公说这能让墙体更加结实,所有墙都是自己和外婆一锤一锤夯实的,骄傲的指着那些墙:你们去看看那些墙有没有裂缝。

    在阳光下光滑的土墙是金黄色的,落在地上的阳光也是金黄的,在画面里外公驼着背在田坎上巡视着屋门前的那块菜地,外婆则弯着腰在地里扯着草和摘菜,我们这些孙子辈的都在屋前的地坝里打闹晒太阳,大姨我妈和幺姨便在灶房里准备午餐,有鸟儿在天空中滑过,屋后时不时驶过一辆车,远山在阳光里翠绿一片,炊烟袅袅在山间各处升起,外公撵着菜地里的鸡,嘴里叼着一杆叶子烟,自己卷的,小时候觉得抽烟时吞云吐雾帅极了,偷偷拿烟抽,当时没把我们给呛死,眼泪鼻涕不停的流,外婆他们看到了还要撒谎说沙子进眼睛了,外婆弯腰在地里忙个不停,这是日复一日的常态,天还没亮外公和外婆就起床,等他们都忙完了早上的活儿天才开亮,回来煮了饭叫我们起床后,匆匆忙忙吃了饭又去地里,总有做不完的劳动,有时安排我们去做点事,我们你推我攘的分着比着,谁都不愿吃亏。

    院子里还住着幺外公一家,屋里没人,他家的房子和外公家的连在一起,这在北京城里那就是一个大大的老值钱的院子,当然这同四合院也不一样,朝南方的那面没有围墙,地坝外就围成了一块菜地,外公和幺外公一家一半,菜地边沿是一条小路,小路下的土坡上长着几棵大柏树,那树最让我讨厌,每当树干上枝丫茂盛时,外婆就要叫我去修砍枝丫,我那时瘦小,爬树就像猴子,背后裤腰里别着弯刀,几个三下就钻上了树梢,在树顶远眺是我最自在和骄傲的,就是那落进衣领里的柏树枝丫细碎痒痒一片,我剃树技术一流,在整个村里无人不知,每每有人看到我在树顶都对我称赞不已,我也很卖力的从树尖一直剃下,直至那棵树成了一个光杆司令直刺天空,这时外婆都会说,你把这树剃成这样,要是死了看我不收拾你,我也不在意,在树上留一个粗些的树枝坐在上面看风景,也不管外婆在下面怎么唠叨,你要是能老远就看到屋前屋后到处都是光杆司令的树,你就应该猜到那是我外婆家。

    屋后是一片竹林,竹林上方通了一条土路,斜坡足足有六七十度,一落雨就坑坑洼洼,时常有开摩托的栽在上面,开小车的倒是很少上去,大多留在路口步行,屋前下两三道田坎也有一条路,仍旧是土路,通往山下大姨家,这条路很少人走,晴天还可以逛着路绕着去大姨家,平时都走捷径的青石小路,直从树林里穿下去,特别近,挖这条路时占了不少外婆家的土地,那颗老杏树就在那次砍掉了,那时树上的杏子还是绿色的,屋旁边那条路就是条老路了,去城里就得上那条路上等车,路面虽不是土路,却还是坑坑洼洼,上学时经常走这路,后来国家铺了沥青路面,太阳暴晒时,蒸发出的味道十分难闻,路两旁的树到没怎么变化,树干下方涂了白色颜料的谁也不敢去砍,弯弯绕绕,上上下下坐客车也要花两个多小时才能到县城,到镇上走路也要四五十分钟,想到小时候在镇上读书时怕迟到了,经常是跑着去学校的,二三十分钟往往汗流浃背。

    村里离得近的有六家人,外公,幺外公,大外公还有三个王叔叔的家,大外公走得早,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大舅舅放弃了原屋基,在外公屋外两道田坎下他们的那块地里修了新房,那三个王叔叔有一家也修了楼房,有一个搬城里去了,还有一家房子还在,但也常住城里,我们那地方叫瓦店子,也就是瓦店村,离外婆家不远,通过那条往城里走的公路走几分钟就有几家小卖部,一个油磨坊和面磨坊,最早的时候看电影就聚在这里,那家有彩电的小卖部是村里最早住楼房的人,看刘三姐和孟姜女就在他们家,那个时候火柴一盒只要一分钱,一毛钱能买十盒。

    外婆家有两座山,捡柴和捡蘑菇就在山里,一下雨满山都有蘑菇,松树菌,伞把菇,青堂菇……叫不出名字的和叫得出来不晓得书面语言作啥的太多了,天放晴时外婆就会上山收松针毛,我们叫“松毛儿”,拿来引火最方便,外婆用外公手工编织的松毛耙捞松毛儿,我们叫它“爪爪儿”,比手方便,还很长,能爪到人去不到的地方的松毛,往往外婆一人一上午就能把一整片山的所有松毛捞到山脚下,我们去背松毛儿都得背一下午,然后堆满了屋前屋后的屋檐下,站在山脚下,打眼望去整片山是干干净净的。

    山上的松毛儿

    外公年轻时当过兵,在部队了受了伤成了驼背,就是脊柱受伤了,站不直,常常是弯着腰拄着拐杖,外公会编背篓和一切竹子能编织的东西,背柴用的背篓就是出自外公的手,无论炎热夏日还是冬日寒冷,没了农活儿一有时间就编东西,屋里用的东西,大的簸箕,小的畚箕,煮饭用的筲箕和刷把,只要屋里没了什么,外公就会编织什么,他的手粗糙而宽大遍布了数不清的裂口,但外公的手从来不会生冻疮,他常说你们这些娇惯的手不活动纳闷不长冻包嘛,屋里的东西编多了,外公就会拿出去卖,我就特别喜欢和外公一路去街上,早上天没亮外公准备好所有东西,外婆也早把饭煮好了,吃个饭外公给我放两个小的筲箕和畚箕,他拄着拐杖打着电筒我们就出发了,外公从不坐车,就为了省下几块钱,我们走夜路到镇上天都没亮,在那条专卖竹编的街上找了个位置,把东西铺散开来,外公就把背篓扣在地上,衣裳已被汗水浸湿,他坐在上面呼哧着卷烟,在这条街上外公的竹编算结实耐用和好看的了,很快会被卖光,往往时间还没到十点,外公背上背篓会去菜场买肉,我也会讨上五毛钱去买零食,如果那天挣了不少钱,外公会奢侈一把坐熟人的车回家,回家后抽一杆烟要不去地里做事,要不就是继续编竹篾。

    竹篾编织的各式各样的东西

    画面里阳光下的外公已经很老了,他拄着拐杖用力的立起上半身,在田坎上望向远山村社,外公很高一米八几的个子却很清瘦,外婆还在地里忙碌,她总是闲不下来,屋里妈妈他们出来喊外婆外公吃饭了,这时太阳当空照着,却不热很温暖,我们把桌子搬到了地坝里阳光下,菜有荤有素,干四季豆炖的冬瓜腊肉,炒了茄子,凉拌了折耳根,还炒了新鲜肉,所有菜的味道都像外婆做的一样,一桌人,外公外婆在上席,大姨,幺姨妈妈还有两个表姐,一个表弟表妹,还有我和我妹妹,我们一家人坐在太阳下热热闹闹的吃着午饭,猫在长板凳头上望着桌上,鸡在桌下咯咯的叫唤,大舅舅家的狗也摇着尾巴望着我们,知了在树上唱歌,鸟儿在电线上嬉戏,不时从屋旁边的公路上传来汽笛声……一切祥和的画面都在这副画上。

    从梦中不舍的醒来,天还未亮,我抓起了手机记录着梦中的美好,枕边湿润的痕迹有些冰凉,想到那个瓦店村现在发展得很好了,那几家小卖部都盖起了楼房,榨油房和磨面房也焕然一新了,柏油路经过次次平整现在到县城只需要一个半小时,舅舅也盖起了楼房,屋前屋后的土路也铺上了水泥,门前的那块菜地种着别人的菜,两座大山也已杂草丛生,屋里的背篓也都是买的别人的,屋后的竹林也被砍了,两座坟紧挨着立在竹林,一座是在一二年里某天,一座是在二一年的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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