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密谈
“我听说这批死士里最优秀的两人是一对姐弟?”
青衣男子一副书生打扮,持一把扇子,置手于膝上,坐在山中据点的茶室里。
“并无血缘关系。”
回话的人左眼上蒙着黑色眼罩,从棱角分明的脸就可看出此人坚毅的性情,而脸上、手上如扭曲的蚯蚓般丑陋的伤痕也昭示着他有着怎样不凡的经历。
“韩大人,你也知道,他们是燕王的‘屠戮机器’,感情,只不过是多余的。”
书生说罢刷地打开折扇,上题『忠君报国』四字。
韩斌看到这把扇子,不禁哑然失笑:
“今日见了这四字,我也明白『讽刺』为何意了。”
“大人恐怕不解其中意吧?”
“此话怎讲?”
“这忠『君』可没说忠哪个君,不过若是能昏君,也不枉『报国』二字吧……?”
说这话时,书生嘴角扬起带着冷意的笑,一双原本就小的三角眼眯得更小了,活脱脱像一只獾鼠。
韩斌仿佛没有听到刚才的话,只是低头喝茶。
书生见他这副态度,从鼻孔中冷哼一声道:
“闲话少叙,相信大人是明白人,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我来是因为殿下那儿有个重要任务,指名要最优秀的sha手,你派他们中的一个过去。”
“……他们不过才十五六岁,作为sha手还远远不够格。”
书生啪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恶狠狠道:
“别想找借口,燕王殿下将来可是要坐上龙椅的,他的命令你也敢拒绝?”
韩斌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心想:
看样子一向疑心很重的燕王对远在深山的自己已有些警觉,这下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只不过……燕王亲自指派的任务,存活率又能有多少……
第五幕:回忆
“踏踏踏”
行走在泥泞的山路上,车厢颠簸地有些厉害,像海浪里的小舢板,摇摇晃晃,不知前方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正值江南的梅雨季,豆大的雨点落在车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棠就坐在这辆马车里,昨天夜里,父亲大人派她去燕京,说是执行殿下的机密任务。
燕京,那是帝国北部最大的城市,几十年来,在燕王一脉的治理下,繁华程度堪比长安,所以又享有“小长安”的美名。
从江宁的山中出来,已过了一夜,不知道阿月那小子现在在干嘛。
不不不,明明已经决定好不去想那家伙的。
虽然发生了那样不愉快的事,但近十年相处的默契让两人随时随地会不自主地想到对方,即使是在血腥的屠sha中还是在失眠的夜晚。
棠是如此,月也是如此。留在心中的痕迹是难以迅速抹去的,因为这是名为羁绊的联系。
不过现在的两人都还未察觉到这一点。
自上一次任务过后,棠便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
其实在出手的那一刻月就已经后悔了,但或许是出于青春期的叛逆,他没有主动去和棠道过歉,不过就算他道歉,棠也没打算原谅。毕竟,那种心碎的感觉是无论杀多少人都无法痊愈的。
棠托腮而坐,往事渐上心头。
“呐姐姐,你很喜欢这个吗?”
阿月用肉嘟嘟的小手指着街边摊位里的饰品问道。
装著饰品的木盒在铺在地上整齐的排列成行。月看不出这些饰品好坏,但是他感觉这里的货品比其他摊子的饰品更为精致。
“怎么会,走了啦。”
棠不自然地扭头,显得欲盖弥彰。
“小哥,买一件吧,你姐姐可是个美人坯子,怎么能不好好打扮打扮。”
裹着白头巾的中年店主大婶挑了挑刚画好的柳叶眉,怂恿阿月,唾沫星子差点喷到他脸上。
阿月听到夸棠的话,极其赞同地使劲点头,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在稚嫩的脸上显得非常可爱。
繁华商业街棠不禁宠溺地揉揉月的柔软的头发,任何动物在幼年时往往是惹人怜爱的,即便是杀手这种生物也是如此。
其实那条发带棠心仪已久,每次执行任务时经过商业街,她都会忍不住往这边瞥上一眼。
但父亲大人是不会同意的。
杀手不需要人类的感情,“想要”这种心情也是不被允许的。
八岁的棠还是个孩子,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在这个年纪往往还在父母的怀里备受疼爱,一件小小的饰品也能通过向父母撒娇来得到。
但棠不能。
她只是燕王豢养的狗。
普通人的生活,已经离她太远了。
棠强压心里的难受滋味,一如既往地冲月笑着。
月还在盯着那条发带看,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当天夜里,
棠揉揉酸痛的小臂,坐在床上,突然蹦出一句话:
“别藏了,出来吧”
从床底探出月的小脑袋,笑着向棠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棠俯身轻轻敲了敲月的脑壳,嗔怪道:
“夜禁的时候溜过来,小心被父亲大人骂。”
“嘻嘻,姐姐,我有东西要给你”月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吊起了棠的好奇心。
“噔噔蹬蹬——”(自带登场效果音)
月笑嘻嘻地从衣服里取出一条发带,像对待价值连城的宝贝似的将它小心翼翼托在掌心,送到棠手里。
这条发带不过是街头小贩卖的廉价地摊货,连丝绸上点缀的装饰也是过时的样式,但对于棠来说,它已成了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阿月,谢谢你……我很喜欢……”
棠眼里噙着泪花,紧紧攥着手中的带子。
“姐姐……”
月站在棠面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直视着棠,小脸板得严肃。
“姐姐……我……我……我将来娶你可好?”
棠一下子愣住了,旋即又“噗嗤”笑了出来。
温馨的氛围被这笑声给打破。
“有……有什么好笑的啊!”
月又羞又恼,小脸涨得通红。
“抱歉抱歉,我没忍住……”
“我就是非姐姐不娶!”
月鼓起双腮,水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二字。
“阿月啊,你还是个孩子,说什么娶不娶的,不会害臊啊?”
“我不是小孩子了,姐姐你不要把我当孩子看,我就比你小两岁!”
“是是是~”
“待我长大成人,便以十里红妆,凤冠霞帔,许你嫁衣如画。”
“……”棠看着那双装了星辰大海的蓝眼睛,沉默了。
“姐姐……”
“我可不要什么十里红妆,那是俗女子才要的,我要你为我杀人,你可愿意?”
“愿意!”
“不论是什么人都愿意?”
“当然,不过姐姐要杀谁?”
棠刮了刮月的鼻子,笑道:
“逗你玩呢”
“啊?!那答应我也是骗人的?”
“没……我答应你”
棠的脸上泛起了些许酡红。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哦!”
夜,漏断人初静——
第六幕:不再见
“咚咚”
“姐……”
月站在棠的房门外,欲言又知该说什么好。
任务完成后才刚回来,他就跑来找棠,可自从上个任务过后,她就没再和自己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个生气的眼色也不曾给过。
曹府的任务结束后,他就想道歉了,何奈自尊心作祟,始终低不下头去。
“阿月!”
月回头,是同队的霖。
“你来……找棠……吗?”
霖吞吞吐吐,后悔刚刚不该叫住月,这下要怎么解释。
“对……发生什么了?你这么紧张干嘛?”
“嗯……在你外出时,棠……棠她去燕京了……”
“她去燕京干什么?”
霖吞吞吐吐地答道:
“……自然是去执行任务……”
“那她何时能回来?”
“她……她……回不来了…”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般击中了月——
回不来了?为什么?
月发疯般晃着霖的肩膀,逼他说出真相。
“棠被派去执行机密任务……但任务失败……所有人那狗皇帝活生生被钉死在皇城大门上……”
月已经大脑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有愤怒、憎恨、悲伤、杀意等负面情绪在胸口卷起了滔天巨浪。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月……你没事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父……父亲大人……月他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姐姐……
棠……
告诉我,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是你让霖来骗我的吧,你马上会从哪里跑出来取笑我吧!!
喂,我已经绷不住了,
你可以来笑我哭鼻子了,
喂!快点出来啊!!给我出来啊啊啊啊!!!
月狠狠捶打着地面,直到双手被鲜血染红,像一朵红罂粟,鲜艳地开在月的掌心,异常明艳,像棠眼睛的颜色。
突然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摔开棠的房门,却只看到——
一张没有放被褥的空床……
连一句再见也未曾听到……
少年独饮烈酒,红颜不再,往事成空,当时只道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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