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相遇已然用尽一生的运气,哪怕结尾并不圆满。
~1~
七月,是一个复杂的季节,它见证了别离和成长。
庄雨秋顺着拥挤的人潮,木讷地被身后的人群推着进站。
火车站人多的你推我搡,看来世上穷人真的是很多,庄雨秋心想,我要是有钱才不要坐这该死的火车。
正想着,不知后面的谁猛推了一把,庄雨秋一个没站稳,歪倒在身边的男人怀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庄雨秋微红着脸蛋,低着头一个劲的道歉。
“没事的,我又不是玻璃做的,没那么脆弱,你不用这么不好意思的。”男人把庄雨秋扶稳后,笑道。
庄雨秋不知道该讲什么了,抬起头冲着男人傻笑起来。
“前面的,该上火车了,磨叽啥呢,搞得跟谈恋爱一样。”
身后的男人腔打断了庄雨秋的思绪和节奏,拉着大皮箱快步登上了火车。
箱子里满满的都是书本,还有一些破旧的衣服,瘦弱的身躯后还背了一个比她略小一点的大旅行包,包里装满了泡面,馒头。
之所以带满满登登的一背包食物,主要是室友跟她讲,上海这座城市,物价不是一般的高。
庄雨秋随便在自己的车厢末尾处找了个空位,把箱子平放着,一屁股坐了上去,突然又猛的站了起来,她把皮箱立了起来,自己蜷缩在一角。
这个皮箱是爸爸临上大学时为她买的,算是她长这么大唯一一件奢饰品。爸爸为了给她买这个皮箱,省吃俭用了大半年,每天只吃一点点的油水,她心疼爸爸,自然也心疼这个皮箱。
其实她心里是有点厌倦这个黑不溜秋的皮箱,这个皮箱只有两个轮子,只能前后的移动。别人的都是四个,可以前后左右的来回转动。
刚进大学时,她满心欢喜地来到宿舍,室友的目光却停留在她的皮箱上,嘴里小声嘟囔着:这年头还有人用这么土的皮箱。
庄雨秋的视线又落在了皮箱上,她在思考,要不要坐在它的身上。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它。
~2~
“嗨,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庄雨秋听到有人在自己的头顶上讲话,抬起头来看,原来是刚才在车站门口扶稳自己的男人。
“你怎么在这?”庄雨秋睁大了瞳孔,眼里闪着欣喜。
“我在六号车,你也是吗?”男人指了指头顶上的“六号”两个字。
“奥,我在五号车,但我没有座位,所以就来到了这。”
“嗯,这边宽敞点,我也没有座位,正好,我们一起坐着吧!”男人一边说,一边挪动身子,挨着庄雨秋坐了下来,男人絮絮叨叨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坐夜车呢,因为有个面试很急,随便买了一个,谁知还没座位。”
通过闲聊,庄雨秋知道了男人名叫蒋凯,毕业两年了,学医,本科,这次去上海打算投奔亲戚。
俩人有说有笑地聊到了后半夜,蒋凯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庄雨秋说,你睡会吧!
蒋凯闭上眼没两分钟,庄雨秋就听见了他细细微微的鼾声。因为她距离他太近,所以听的很清晰。
蒋凯是寸头,黝黑的肤色,穿了一身洗的发白的灰色运动套装。
庄雨秋实在睡不着,就开始从头到脚地打量他。他紧闭的双眼外,有两把蒲扇般的睫毛,又浓又长。
这么好看的睫毛,如果按在我的脸上,是不是会给我的整张脸添加些光彩呢,庄雨秋想着想着不禁笑出了声。
蒋凯突然睁开双眼,正对上庄雨秋忽闪忽闪的眼睛,两个人同时害羞的红了脸。
那天晚上,两个人的言语越来越投机,互相加了微信。
庄雨秋告诉蒋凯,自己去上海是为了找工作,她学的会计,想找一个待遇好一点的公司,父亲最近身体也不好,她想快点挣钱,把父亲接到大城市来享福。
~3~
离别时,蒋凯深深地拥抱了庄雨秋,他说,再见不知何时,不如深刻的告个别。
庄雨秋感觉他的话很是伤感,但又很有道理,上海那么大,哪里去偶遇呢!除非特意地寻找。
刚到上海的一个星期,庄雨秋租了一间只能放开一张床的地下室,里面冰冷又漆黑,更可怕的是不隔音,半夜经常被隔壁搞音乐的学生吵醒。每次想骂人,都忍了,毕竟他也不容易,都是为了生活来谋生的人。
“不好意思,我们公司不要三流的大学生,你再找找看吧!”
庄雨秋一连七天被十几家公司拒绝后,再也忍不住了,眼看着自己从学校带来的干粮也快被吃空了,她无奈地躲在出租房里放声大哭。
“喂,我说里面的,再他妈哭滚出去!”
这个声音从隔壁学音乐男生那里传来,庄雨秋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忍气吞声了他七天,他就不能忍自己一会吗?
“妈的,你给我出来?”庄雨秋眼泪也不擦,穿着大裤衩就冲了出去,一脚下去,本就不结实的门一下子被踹开了。
男生也不是什么好惹的鸟,俩人缠在一起互掐。
最后是房东叫来警察,平息了这场纷争。
俩人都罚了款,庄雨秋已经身无分文了,紧急关头,她给了七天都没联系过的蒋凯发了条微信。
蒋凯急急忙忙地跑来交完罚款,看着一脸伤痕累累的庄雨秋,心疼道:
“你说你真是的,女孩子家家的,打什么架啊,你应该喊我来啊,让我大男人跟他较量……”
蒋凯的话还没有说完,庄雨秋的嘴唇就贴了上去,那一夜,庄雨秋从女生变成了女人。
“以后你就是我蒋凯的女朋友了,我再不允许你受任何委屈!”
灯火阑珊的上海,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站在天桥上,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车辆大喊。
~4~
蒋凯托人帮庄雨秋在一家公司找了一个前台的工作,说是,先做着,找到合适的、对口的,再换。庄雨秋心想,眼下正是缺钱的时候,不如先干着。
蒋凯在城西,庄雨秋在城东,整整隔了一个大上海。
每到周六周日,蒋凯都会来找庄雨秋吃大餐,前台是没有周六周日的,但是庄雨秋会想方设法的跟同事换班。
“今晚吃什么?宝贝。”蒋凯托着下巴含情脉脉地盯着庄雨秋。
“别这么不要脸的看我好不好?讨厌。”
俩人打情骂俏地来到了小巷子里的大排档,这里的小餐馆便宜又好吃,特别符合庄雨秋的口味,辣辣的,有口感。
“我的女人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蒋凯其实不是很能吃辣,但庄雨秋喜欢,他也开始慢慢尝试起来。
还记得,上一次来吃时,蒋凯辣地吐了一夜,不能吃非要假装自己很喜欢吃。
“我来给你剥虾。”蒋凯辣的呼哧呼哧的,脸红的像个被煮熟的鸭子。
“下次不再吃这个了。”庄雨秋噘着嘴,一脸不开心道。
“怎么了,宝贝?”
“下次吃你爱吃的,好不好,你不许再将就我了。”
蒋凯听完庄雨秋的话,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他在心里发誓,此生一定给这个女孩一个家,一个幸福快乐的家。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是父亲的号码,瞬间庄雨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父亲一般不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难道,揣着不安,接通了电话。
“是庄雨秋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您好,我是,请问是我父亲出什么事了吗?”庄雨秋安奈不住自己地心急如焚,忙追问道。
“你父亲已是肺癌晚期,你作为女儿为什么不能早点发现,也许早点来医院情况就不会像现在那么糟糕……”
再后来,男人说了什么,庄雨秋已然听不进去了,挂了电话抱着蒋凯就哭。
“没事的,叔叔会没事的……”
~5~
蒋凯目前只是一名实习医生,一个月根本没有几个钱,昂贵的住院费成了庄雨秋最为担忧的事,父亲活了一辈子都没享成福,作为女儿哪怕卖身,她也要为父亲仅剩不多的日子住在医院离开人世。
多在医院一天,就可以多活一天,这是主治医生说的,庄雨秋时时刻刻记在心里。
庄雨秋站在父亲的病房外,拨通一个熟悉到不到再熟悉的号码。
庄雨秋深呼一口气,说:“蒋凯,能不能借我十万块钱?”
电话那头传了一声沉重地叹息。
庄雨秋不想听他的解释了,医院的住院费再不缴,父亲就要睡大街了。
一分钟后,庄雨秋又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这个号码是首拨。
“王总,我答应你。”
当庄雨秋褪去身上最后一层外衣时,她后悔了,也许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止这一种,但已是狼入虎口,怎容你退缩。
第二天一早,王总已经离开了,桌子上放着两万块钱。
庄雨秋拿过钱,放在胸口,她含泪喃喃道:应该够父亲住一个星期院了。
在医院缴费处,庄雨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看,是蒋凯。
“宝贝,你别担心了,我为实习老师借了五万块,应该够叔叔住一段日子了,剩下的钱我再来想办法,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庄雨秋听不下去了,转身跑到拐角,一行热泪涌了出来。
一年后,父亲的后事处理完,她离开了上海,每年定时给一个账号打钱,直到她自己满意为止。
蒋凯顺着打钱的地址寻去,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世界不大也不小,但你永远找不到一个时时刻刻躲着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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