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过多少人,可能早已忘记。多少人爱过你,更是无从想起。时间会记录下一切,在你的人生轨迹中划上记号。如果你曾经深爱着某个人,那个记号就会在你下一个痛点上扯一下,让你忽然想起,隐隐作痛。
有些人永远在爱着别人,有些人永远被别人爱着。爱着别人的人都是天使,被人爱的人也是天使,只是还没长出翅膀,体会不到爱别人是怎样的体验。不过,天使不等于上帝,它们的爱也有盲目。
黄果果在我的记忆中是一个被溺爱的角色,最大的优点就是笑。大学中,她经常在男生宿舍出没。严格来讲,是经常在我们宿舍出没。她是宿舍老大的女朋友,我未来的嫂夫人。可是,当我毕业一年之后见到她时,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孩子的爸爸姓王。
那天我在网上跟人约了看房子,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睡眼惺忪,像是被我吵醒的。房子并不大,一室一厅的老房子,客厅被隔成个小房间出租。他拉开小房间的门,我看到一个女人正在给孩子喂奶。中年男子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躲在这里,快出去!她听到动静后抬头,看到了我。我知道那一刻,我和她脸上都写着惊讶。
我问她,“你,你是黄果果吗?”
她脸上的惊讶更多了,“张小飞?”
我笑了,没想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竟然有熟人,而且还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中年男子冷冷地问,“你们认识?”
黄果果说,“这是我大学同学,张小飞。小飞,这是我老公,王涛!”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我恨给人的命运如此编剧的上帝,这分明就是在恶作剧。
黄果果似乎读懂了我心里所想,她说毕业后就结婚了,现在已经有了孩子,是个女孩。她说孩子的时候,看了看在自己怀中熟睡的小女孩。孩子睡着的时候还咬着她的乳头,她的胸部并没有被奶水涨成D罩杯,松松地垂着。记忆中的她,虽然一直挺着A罩杯走来走去,但就是很迷人。可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完全是个家庭妇女了。
她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可他的老公明显感觉不高兴。他问我,怎么样,要不要租?
我本来就不打算租,现在遇到了黄果果,我更不可能租在这里。和几年前的嫂夫人住在同一个房间,这感觉太诡异。何况我还没从那种落差中缓过来,说什么也不会租的。
中年男人很不待见我,他说,不租的话,那就再见吧!意思是让我赶快滚蛋!
我回头看了黄果果一眼,她也在看着我,眼神中充满渴望。我能感觉到,她在这个家里不幸福,眼前这个男人无法给她幸福。对于一个曾经被溺爱的女人来说,现在的生活简直就是地狱。
我被赶了出来,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卷入了时光隧道,正准备欢天喜地时,突然又被丢回了现实。我只能对着那扇紧闭的门说一声,黄果果,祝你好运!
我没租到房子,晚上一个人坐在路边喝酒。回忆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毒蛇一样,疯狂的在脑海里窜动。胡朔和黄果果曾经是我最看好的一对儿,我不明白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将近十点的时候,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接通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黄果果。她问我在哪,想和我聊聊。我说我去找你吧!她坚持要来找我,我把地址告诉她,二十分钟之后,她抱着孩子出现在我眼前。孩子依然在睡,只是这次没咬她的乳头。
我问她,你是怎么知道我号码的?她笑了笑,说是偷看了他老公的手机。我也笑了,告诉她,你还是那么聪明。她听完叹了口气。她又将我拉回到忧伤的状态。
我问她,你偷偷跑出来跟我约会,不怕你老公知道啊!
她说,他在网吧上班,这周都是晚班,他走之后我才出来的。
我简直不敢想象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她说,你是想问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是吗?
我不得不点头。
她问我要了一杯啤酒,一口喝干,开始讲她毕业之后的故事。
她和胡朔是毕业之后分手的。那天晚上,两个人在宾馆里喝了很多酒,做了很多次,最后说出了各自的想法。他们像是约定好的一样,说出了同样的话。胡朔说,既然彼此都没有感觉了,那就分手吧!祝你幸福!他说完之后,下床穿好衣服,离开了宾馆,留下黄果果一个人躺在渐渐冰冷的床上。几分钟之前的高潮像是遥远的回声,越飘越远,最后只剩下失落。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开始坠落,下面是无穷无尽的悬崖。胡朔把她的衣服剥的精光,她把自己的灵魂剥的精光,却还是迷失了。她不记得自己流了多少眼泪,也不记得是谁替自己把衣服穿好。她唯一记得的是,胡朔在她体内留下了一道热浪,她想要把它们珍藏。
王涛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垂涎她的美色,执着地追求。她竟然同意了跟他交往,连结婚都是背着父母偷偷结的。当她的父母知道之后,毅然跟她断绝了关系,从此不再认这个女儿。王涛得知之后,第一次打了她,骂她蠢货,好好的摇钱树没了。
对于一个突然断绝经济来源的大家闺秀来说,生活的艰辛是难以想象的。她每天吃饭从一天三顿减到一天两顿,最后减到一天一顿。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长期在网吧混日子的王涛,根本拿不出钱给她买有营养的东西。她不在乎,为了肚里的孩子,她宁愿吃尽苦头,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寄托。孩子出生的很顺利,也很健康。可是生完孩子的黄果果,像变了个人似的,皮肤黯淡无光,松松垮垮,像是刚从醋缸里捞出来的咸菜一样。
孩子出生之后,王涛的态度更恶劣了,每天回家就是吃了睡睡了吃,闲了就对果果又打又骂。我去租房子的那天,果果之所以躲在小房间里,就是怕吵醒了那个混蛋。
孩子这时候醒了,哭个不停。黄果果赶忙掀开衣服,给她喂奶。可她还是哭。果果有些手忙脚乱。这时候,大排档的老板娘扯着嗓子喊道,姑娘,孩子八成是想尿尿。果果满脸尴尬,抱着孩子去路边尿尿去了。
不远处,她的背影已经有些偻了。身上肥大的衣服被风吹起,露出瘦骨嶙峋的躯干。我不知道,对于没有任何育儿经验的果果来说,日后的路该怎么走。
她抱着孩子回来,对我说,她没带多余的尿布,得回家了。
我说,我送你回去!
她说,不用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早就不习惯让人送了!
我说,那你多保重!
她笑笑,没说话,走了。几步之后又返回来,她说,张小飞,如果你见到胡朔,告诉他,这孩子叫朔朔!
我灌了自己一瓶酒,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我拿起一沓餐巾纸捂住眼睛,假装自己没有哭。
被人爱的人也是天使,虽然还没长出翅膀,但是有一颗爱的种子埋在心中。那无声的酸楚是肥料,委屈的泪水是养分,最终会开出一对翅膀,以此来纪念逝去的爱,尽管很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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