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

    撞开家门后，我拖着沉重的身子走了进来，仿佛好久没有回家似的。我踉跄着步子，往屋里四处环顾一下，通道旁的盆栽摆在那儿，其中一盆有叶子已经接近凋零，却依然挂在枝干上晃动着。我往屋外的院子望去，年迈的老树站在角落边，在下面是一个破旧的狗屋，生锈的链条堆积在那里，屋檐上倒是爬满了新生的牵牛花。院子里养的花也长得茂盛多了。依旧是老样子呀，没什么改变。我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我继续走着，发现客厅上电视机的屏幕依然亮着，里面正在报导一则新闻，是关于逃到这附近的杀人犯，据说是一名精神病患者,在受害者的家里会遗留一只红色纸鹤，似乎是他的一种象征。觉得这事无关紧要，我也没有多去留意，毕竟这些天太累了，今天又在外面赶了很多的路程，现在终于能够回到家里休息。由于找不到其他吃的，我只好拿放在柜台上的罐头，里面是大量的饼干。虽然不是我平时喜欢吃的东西，但多少也能充饥一下，何况现在已经饿得昏沉沉了。我静静地趴在沙发上，让我的身体随意安放，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毛绒小球，一边惬意地享受着饼干和沙发带来的舒适感。

    电视上的新闻已经结束了，因为是一条插播的新闻，所以画面又切回到原来，里面在播放节目表演。我觉得有些无聊，便把头转向别处。我望向挂在墙上的时钟，最短的针出现在正下方，死死盯着它下方的数字，而长针则以有节奏的拍子划动着。估计快回来了吧，以前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罐头里的饼干已经吃光了，残留着碎屑，一小部分洒在沙发上。小球掉落到地上，缓缓地滑向茶几，我也没有过去捡，也没有心情去捡。时钟里面的小鸟雕像跳了出来，钟缓缓地打响了六下，重重打在我的心里，我也开始有点不安起来。

    雕像在响了六次之后再次躲回钟内，好像刚才就没有出来一样。我看到摆在架子上的相框，里面是一个小女孩，还有我。女孩张开口露出虎牙，笑得是那么可爱。我依然记得，那是她刚过七岁的时候，我们全家去露营，我带着她来到河边，我们在那里放风筝，她向那边高喊着：“妈妈你看，我们把风筝放起来啦。”我也呼喊着。在风筝挂在最高的点时，相机保留了这一美好的时刻。与相片相邻的也是一张相框，是全家福的照片。女孩站在中间，留着丸子头张开手臂，妻子站在左边，用发夹盘起长发，照片上她正微笑着。丈夫站在右边，用手搭在女孩的肩上，他的脸上也是笑着的，胡茬涂在他的下颚，给这笑脸添了点沧桑的味道。仔细算算，他应该比我老吧。我望着男人的脸，心里嘀咕着。

    门啪啦一声打开了，我身子突然颤抖起来。赶紧躲在房门的角落里，门因为受到我身体抖动的影响，也自然地发出嘎吱的声音。稍微冷静下来后，我屏住呼吸，透过房门下面的缝隙，害怕地窥视着。

    “奇怪，门怎么没锁？是忘记了吗？”首先开口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单凭浑厚这一点可以猜测他已经临近四十。而他的声音我也是熟悉不过的。

    “天啊，你看。”不出所料，女人也开始讲话了，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害怕的情绪。我可比她害怕多了吧。想到这点，我倒有些想要发笑。“亲爱的，你看。”她像是在指着什么东西似的，“走道里有沾到泥土的脚印，怕是有人脚沾了土溜进我们家里。”

    第三个声音也出现了，“会不会是小偷？”是一个女生说出来的，声音比前面的要年轻得多。男人慢慢地走近大厅，我躲在一个房间的门后面，偷偷望着他四处环顾着，同时手中慢慢拿起了一根铁棍，想象着被这一棍闷下去的画面，我又不禁发抖起来。“有人居然吃了这个！”女生呼喊着，招呼着男人过去。“会不会是那个逃出来的疯子？天啊，我听邻居说到这件事。”另一个女人开始惶恐起来，哆嗦着说，“听说他曾躲在别人家的屋里，然后趁丈夫外出时杀害妻女。”

    “小声点！”男人训斥起了哭泣的女人，自己的声音倒比刚才大几个分贝，“你就安分一些吧。”忽然他的视线朝我这边投来，把那根铁棍握得更紧了，我就躲在那扇门的后面，脑海可以想象他握住手暴起的青筋。男人一步步跟进，他也不敢走得太快，妻子跪在地上轻声啜泣着，倒是女儿紧跟在他身后，双手贴着男人的衣角，同样迈着微小的步伐。

    地点是在家里，房门一侧的男人慢慢逼近，寻觅躲在房门另一侧的我。大厅的时钟里，那根长针依然老实地转动着，好像它不曾觉得这样会乏困，里面的小鸟塑像躲在时钟里，如果它现在跟我一样处境的话，一定也是在瑟瑟发抖着。男人快要来到门前，我赶忙窜到里屋，以濒临死亡的心情寻找藏身之处，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铁棍好像是拖着地面，发出滋滋的声音，女人的啜泣听不见了，唯一能听到的是我急促的喘息声，我双目一望，在面前的是床边的衣柜。

    房门也被渐渐拉开，我知道男人已经进来了，他手中的铁棍现在一定是高高举着，就差发现目标然后一棒挥下去。我躲在密集的衣服之间，从里面很难看清外面的情况，但我有种预感，男人此时已经站在我的眼前，隔着一扇柜门的距离。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声越来越大，忽然那脚步声消失了，好像是停了下来，而我的心跳声却跳到了极点。我紧闭着双眼，万分恐惧地等待这裁决的时刻，不禁发出呜呜的声音。哐地一声，衣柜的门被迅速打开了。出现在我眼前的，是那个女生，准确地说，是相框里的那个女孩。

    “爸，是多格。”女孩像是松了一口气，把我抱了出来，“它又跑回家里来了。”

    男人看见了后，把棍子放在门旁，脸上浮现的是放松又想发笑的表情，可能是在暗笑刚才的惊慌失措，随后走过来一把把我抓起，开口了：“看来上次扔的地方还是不够远。”

    车发动后，男人开车走了。他说这次把狗带到屠宰场，回来时可能有点晚。女人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清醒过来，忙着清理被狗弄得一团糟的大厅。女孩从冰箱拿出一瓶饮料，舒适地躺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了遥控器。

    “不过，想想还真有点恐怖，狗居然能够打开电视。”女孩说完，把频道调到早上没看完的节目表演，拿出刚才在冰箱里发现的红色纸鹤玩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