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古木参天,树木蓊蓊郁郁,浓荫蔽日,云缭雾绕间,又见长长一条若隐若现的河流穿插其间,一处隐蔽的山间半腰上的凹地处,有一间破败不堪的屋园,屋中积尘已久,用具东倒西歪,连着院子里,更是青苔、杂草丛生,只有院落里一颗青翠欲滴的白菜,如同上好的翠玉般晶莹剔透,夺人眼目。
忽然间华光大绽,刺人眼球,而后又于漫天光芒中,在那白菜生长的地方,渐渐显现出一个身着绿衣纱裙、身姿妙曼的少女。
光芒逐渐褪去后,少女灵动清澈的眉眼、清雅俏丽的面容、沾着绿意的青丝墨发,出露在柔和朦胧的月色里。
她是这座山里偶然成精的……,嗯,一颗百年的白菜精。
百年前,一个归隐山林的居士,在此处隐蔽的青山绿水中生活,后来离开了,留下颗白菜,在这处灵气逼人的大山里,吸收日月精华,修炼成了个特别的精怪。
山中妖精数量众多、种类众多,但今日出了个白菜精,还是让众妖觉得一言难尽。
最主要的还是,这只白菜精,幸运地遇到了百年不遇的帝流浆,又幸运地吸收了其中精华,立时成妖,还是个战斗力不差、堪比修炼千年的妖,让山中兢兢业业修炼千年的老妖们,瞬间就炸了,真的好气哦。
但小绿――是小白菜有意识后,见识过山花鱼鸟,听了几十年妖怪们的八卦热闹,再经过深思熟虑后,挑挑拣拣的给自己取定了这么个,好听上口又简单的名字。
她可不知道众妖们复杂起伏的心理活动,满心里只有被困了百年后,得了自由的畅快,瞬间如出了笼的鸟儿,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放飞自我,奔腾跳跃在山林间、水涧处,攀住藤条、撩起水花,在转首回眸间,让发丝拂过脸庞,让纱衣吹过身体、随风飘扬。
不过快活自在了一段时日后,也就觉得修成人身,也只是这样了。
这日里,天气晴朗,阳光正好,小绿百般无赖地闭着眼,横躺在山坡光彩闪烁的草地上晒太阳,太阳落在她的身上,让她宛如凝脂的肌肤熠熠生辉,让她全身暖洋洋的,舒服的不得了。
突然天边极速砸来一团亮眼的光球,刺的小绿从梦里醒来,眼睁睁看着光球里的人把一侧的草坡,砸了一个深坑。
呆愣一会后,小绿才捡回心神,脚尖点地,飞到深坑边上,往里望去,在飞扬的尘土沉积后,才看见坑里晕着一只烧了半身毛的红色小鸟。
伸手用了个简单的法术把它抓到手中,摊开手心,拔弄了一下小红鸟,见它纹丝不动、晕的彻底,没有一点醒来的意思,又用法术给它治疗,也没有醒来的意思,就把它带回了她修炼的屋院里去。
而这个废弃已久的屋子,自小白菜成精后,又去人间走了一遭,就用法术修葺好了。
回到屋里,把它丢在桌子上,就飞出去,到了山林深处的樟树老妖哪,老妖是这里唯一个修炼了万年的树妖,白须白发,模样和蔼,见识广博知识深厚,是小妖们的前辈长老,小妖们在遇到不懂事后,也爱来找他帮忙,几乎是没有他不能解决的,让人为之信服。
小绿把总是笑的满脸褶子的老妖,急冲冲地拉到小屋里,面色带忧地说:“这小鸟妖要死掉了吗?怎么也弄不醒的。”
樟树老妖走到桌旁,定睛看了一会,才说:“它不像妖啊,不过是伤了太重,寻常的法子救不了,得去老林找些灵药来。”
小白菜听了惊讶地说:“可它会变成人呀,不是妖是什么?”
稍稍一顿,才转说:“那我现在去找些灵药来。”说着便一个瞬移到了百里之外去,让樟树老妖还来不及嘱咐什么,就没了人影。
不过没多久,她就捧着一堆灵芝宝药回来了,看的樟树妖眼疼,颤抖着枯树皮的双手从中挑了两样,把它们化成精华融入鸟体里。
然后才转身对小白菜说:“你看着它吧,大概一两刻钟后就会醒了。”说着便往门外走去,抖着白须到门槛口时,又说:“我就回去了,不要随便来找我。”便飞快离开了小茅屋。
留下不知所以然的小白菜精在原地怔愣,眨巴眨巴那双秋水般清澈的大眼,才转回去看着脱了毛的小红鸟。
不一会儿,就站不住脚了,在屋里四处乱转,又找了一堆从人间带回来的话本子,躺到一旁的竹椅上翻看。
好久,西下柔和橘黄微黯的日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时,小红鸟才将将醒来,身上除了烧秃的羽毛,伤势已是好了大半,扇了扇翅膀,活动着身子,四处转溜了一下眼珠,才看向小白菜精,“扑哧”一声,就飞到了小白菜精的脑门上,又一爪子霸气的踩了那张细腻如瓷状若桃色的脸。
小白菜回过神来,反射性的一挥手,把小红鸟惊飞到小桌上。
小红鸟爪一踩桌,就双翅插腰,高抬起头,用喷火的双眼瞪着小绿,愤怒地咆哮:“你怎么可以扇你绝世风华的凤爷呢,要是损坏了凤爷的美,你赔的起吗。”说着,就气呼呼的来回跺爪。
小绿看着这个自称凤爷的鸟折腾,在听到它自说绝世风华时,就“哈哈~”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了,把小红鸟更是气的怒火中烧。
刚再想咆哮时,就被小白菜打断了,她说:“小红鸟,可是我救了你,你就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说着就撅了撅嘴以示不满。
但一开口,却让小红鸟更怒了,立马大吼:“什么小红鸟,爷是身份高贵的凤凰,爷叫子绯,可不是什么杂毛鸟。”
小绿听了一惊,下意识地质疑道:“凤凰怎么会这样丑?”,声音都因为吃惊,而高的有些尖细扭曲。
叫子绯的凤凰立时狠狠地瞪向她:“丑?你眼睛瞎了吗,爷怎么可能会丑。”
小白菜稍稍平静点,才说:“也不是丑,主要是你被烧成这样……”说着顺手画出一面铜镜,映出子绯的鸟样。
……空气有一瞬的滞涩,子绯立马炸了,“啊”的大叫,又不敢相信不能接受地用双翅遮住眼睛,满屋子上窜下跳左飞右撞的,最后“刷”的一下,窜出了屋,一条扎进了林子里。
只小白菜呆呆地看着它,觉得心里有什么塌陷了。
……
之后,子绯就屈尊降贵地留在这个狭小贫瘠之地暂住,当然这是凤凰的想法,小绿就烦死了,好心救了只鸟,结果救了个祖宗,它醒了后还死皮赖脸地赖在这了,还脾气暴躁挑剔龟毛,懒惰爱使唤人,一言不合就炸毛发威,开始还能反抗,后来只能被吊打,哭唧唧。
不过小白菜也不是那么怂的人,也不会随意就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的,像现在,子绯挑剔地说她刚摘的果子灵气不够、口感不好……,她应该再往林子里深一点的地方走走什么的,惹地小绿马上就暴起了,直接就冷笑着反驳回去,说:“你知道你去啊,凭什么挑剔使唤我呀。”说着,一个绿色的法术,挥过去,把子绯挥到了院子中去。
于是新一轮的吵闹斗法又这么开始了……
不过看着院子里两个激烈斗法,在红光绿彩中、不停翻转交错的绿红身影,让人觉得值得一提的是,身着红衣的子绯着实是担的起风华绝代四个字,他那风流邪肆自然天成的模样,修短合度的身材,宛如傅粉的面容,浅薄水润的唇瓣,以及那最引人注目的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深邃的像是能把人溺毙在他的眼光里一样。
小绿刚看到时,也确实被惊艳到了,但在被他恶劣的性格磨磋后,那份惊艳就被磨成了可惜。
两人打累了,子绯就妥协似地说一句:“好男不跟女斗。”便收手自顾自己的拿着果子离开,扔下气的脸色发红的小绿,在原地生闷气。
时间又在打打闹闹中过了几个月。
一日里,小绿躲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枝上,读着人间新淘来的话本子,其中一本写了一对欢喜冤家在打打闹闹中相亲相爱的故事,她立马想到了子绯,想起他俩的相处,简直就是现实中对话本子里的故事的高还原,让她后来对着子绯都不忍直视了,而且她还时不时对着子绯投去的诡异目光,让子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都觉得她是不是疯了,是不是暗中策划了什么阴谋,每次看到她阴森森瘆得慌的目光,都要忍不住直接开怼,后来实在招架不住,就直接闪人了。
又在一次她对着子绯浮想联翩,天马行空地想着各种故事梗时,忽然想到凤凰和白菜结合后的物种……,就打了个冷颤,浑身激灵,立马清醒过来,再看着想着子绯艳丽的脸,飞扬的眉,毒舌的嘴,暴躁的脾气,立时火烧火燎的往山下跑去,活像后面有恶鬼追着似的,留下刚在原地对她说话的子绯,气的脸都歪了,跳脚在她身后破口大骂,怒气冲天地说了句:“一个小白菜妖天天往人间跑,小心被道士抓住煮了下饭”。
而小白菜直跑到山脚才停下步子,双手扇风,大口呼着气,念念叨叨地不断说着:“我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那个自恋自大傲娇龟毛脾气暴躁的秃毛鸟杂毛鸟?太可怕了,我一定是被话本子带歪带傻了……”说着深呼吸一下试图平静后,便昂首挺胸地朝人间走去。
到人间后,在各个街坊中游窜闲逛,拿着糖葫芦,上了大酒楼吃酒,坐在街边吃了馄饨,买了珠花,看了杂耍热闹,又飞奔到了书肆,收罗一大摞新的旧的的话本子。
在书肆里磨磨蹭蹭好久,才拽着一大摞书往巷子里走去,看看没人,就把书收起来,轻轻松松地准备离开,还没出巷口,就飞出一个穿着道衣留着八角胡的道士,手持桃木剑,腰间挂着收妖镜,对她肃目而视,剑眉一皱,说道:“小小妖精,不在山中修炼,竟到人间为祸?”说着不待小绿回话,就飞身而上。
小绿来不及说话,反应过来,立刻回击而去,心里也是被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道士气的七窍生烟,下起手来也是毫不留情。
不过几个回合下来,小绿却是渐渐不敌处于下风了,忽然道士一个法宝风袭而来,让小绿受了重伤,吐血倒地。
而正待道士也将她收到袋子里的时候,子绯却急速赶来,一挥手把道士打的重伤,带着小绿离开此地。
到了家里,一边气急败坏地给她疗伤,一边咬牙切齿地数落她:“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棵小白菜,还不好好修炼,上赶着让人家炖,简直不知死活,要不是我给你下了禁制,知道你有危险,你今日就成了人碗里的菜了,给人进补的……”,一张脸都因太过生气而涨红地愈发艳丽。
说得小绿整个白菜都焉哒哒的,抬不起身来,耷拉着脑袋。
……
子绯为小白菜鞍前马后许久,待她伤好了,便也提出离开了。
小绿也知道,她被道士打伤前,他就已经要离开回去了,只是她伤了,才让他多留了那么长的时日。
就算知道,可离别真正来临的时候还是难过的,他是第一个陪她那么久的人,尽管相处的时候有很多嫌气厌烦,可也忘不了那些感动和陪伴,他走了就不热闹了吧,没人打架斗嘴,没人笑话她看的话本子。
大概要离别的时候,那些过往的不愉快就都会被弱化,只有那些美好越发美好清晰,
所以小绿的心情瞬间就低落下来,子绯看她神情恹恹的样子,也很不舍,难得平静地说:“你努力修炼,以后还是能经常见的,这个风羽给你了,以后你有事,我会及时赶来的。”又说:“以后少出去玩,多修炼,要不这点修为,只能是被人炖的下场……”子绯喋喋不休的念叨。
小绿瞬间治愈,收起所以的情绪,只想跪地求凤爷赶紧的走,敷衍的:“嗯嗯”,然后推着他往门外走去,又说:“你这么久没回去,你族人肯定想你了,还是快回去吧。”
让难得温情的子绯马上暴跳如雷,愤愤不平地吼道:“你有没有良心,我救了又照顾你那么久,你居然赶我,太过分了你……”说着一个转身就飞快离去了。
吓得小绿双手拂胸,想要平静下来,可不一会儿就不自主地停了手,让难以言喻的惆怅席卷而来,看着一屋的冷清,好似无数的愁绪堆积心底,让她难过的无以复加。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大道追求、修行路上,大抵都是冷清的,都是需要瑀瑀独行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路要走,攀登的时候,或结伴或合作,但那真正的主场永远都只是自己。
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每个人也都是孤独的个体,不一定会有人陪你一直,但大概也只有自己的倔强,才能让你无所畏惧。
看向子绯离开的天边,红艳如火烧的晚霞,极尽绽放,绚烂异常,她尽管止不住心里的难过,却也尝试释怀,让自己期待再一次的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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