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仓库,狭窄,且没有几盏灯。
黑子正在码着刚到的货,分类放在架子上。
“你为什么要干这个?”
不止一个朋友劝黑子。
“我不干,也总有人干。挣钱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黑子是倒卖疫苗的,他有胆有路子,几年下来挣了不少钱。
刚做这一行的时候,黑子也是忐忑的,但毕竟他是大学毕业,知道快过期的疫苗和假疫苗有着本质的差别。
“就是倒个手,资源再分配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黑子甚至认认真真地查阅了疫苗的保存方法,还买了几个冷链箱,他说,至少经手的这几箱疫苗,别出人命。
几个月后,一通电话打到了黑子手机。
“五十箱脊灰,有吗?”
从此,那几个冷链箱就扔在仓库角落了。
这笔钱到手,黑子良心难安,于是翻出了大学时的经济学教材,还去书店买了本《国富论》。
“你要想想,那些打不起疫苗的家庭,是我,让他们能打得起疫苗,你要知道,我卖给附近诊所的,价钱都要低很多。大医院用不完,我拿来卖给别人,这事儿,于情于理都没问题。”
黑子又重申了一遍重点。
“快过期的疫苗就像快过期的面包,没坏。”
黑子这么一解释,家人朋友也不再阻拦,甚至还有人找黑子拉关系,帮忙搭线诊所,给孩子打疫苗。
黑子觉得自己在行功德。
但是黑子从来不看报纸,也不读新闻。
那天黑子刚寄出一批货,在附近饺子馆吃饭。
一个农妇抱着哭个不停的娃儿,娃儿的袖子挽得乱七八糟,捋到一半。
农妇夹起一个饺子,咬开,吹了一会儿,送到娃儿的嘴里,娃儿嚼得油都流了出来,不哭了。
“乖,针针不疼,娃儿乖乖。饭饭吃完咯,娃娃长高咯。”
黑子笑了,又点了盘拌三丝儿。
隔了个把月,黑子又来跟诊所老板谈买卖,谈毕,老板从柜台下面拿上来一个报纸裹着的包。
“黑子,你拿着,一点儿心意。”
黑子拿在手里,一掂。
“老板您客气了。”
黑子出了诊所,想去吃盘饺子,风里吹来了一些纸片夹着灰屑,呛了黑子一嘴,顿时没了食欲。
顺着风看去,是上次那个农妇。
农妇一脸痴相地坐在马路边,拿树枝挑着地上开着口的圈儿,扒拉着快烧尽的纸灰。
黑子一怔,扯开纸包抽了几张票子,跑过去塞到了农妇的怀里。
农妇抬头看着他,老泪纵横,嘴里含糊不清地叨咕着。
黑子听清了。
“好人。”
黑子回到仓库,没有像往常一样清点货物,而是拨了通电话。
“哥,我黑子。我……不想干了。……没什么。就是钱挣够了。想开个别的店儿……真没什么。”
“百白破,还是上次那个量。挣不挣?”
黑子拿着电话的手垂了下去,转而又抬了起来。
“什么时候要。”
黑子开始从货架上搬疫苗。
一转身,腿上划了一道口子,这仓库有年头了,货架四处翘钉,见怪不怪。
黑子把钱装到腰包里,用外面的报纸擦了擦血,扔进已经装满垃圾的冷链箱。
忙完这一单,黑子给自己放了个假,在家躺了半个月。
黑子不出门,吃饭只订外卖,先是饺子,然后是粥,后来只能躺在床上,已经张不开嘴了,身体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形状,痉挛着……
几天后,农妇又到路口给孙儿烧七,马路对面,两个警察在等红灯:
“最近死人有点多啊……”
“伤口都黑了,说是破伤风。”
“怎么不打疫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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