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外有一条僻静的小路,两旁长满灌木丛。尽管家人告诫她们多次,她们仍然常常抄这条近路去上学,而不是在马路上和别的孩子一起追逐打闹。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她们更不愿意走大路了。
然而走小路的坏处她们很快碰到了。一个衣着平凡的中年妇女,显然烫过头发,站在路边抽烟,像是在等人。
她们不约而同地闭住嘴巴,快步走过去,假如尴尬十分短暂,那尴尬也不成尴尬了。月儿拉住叶子的手。
“你们等一下。”女人说。
女人走到窄路中间,这时她显得有点发胖,因为路被她堵死了。她把烟头丢进草丛里。
叶子躲到月儿的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
“干什么。”月儿说。
“别害怕。”女人说。
“我认识你们,你叫月儿。是吧。”
“阿姨,我们得去上学了。”月儿说着望向远处的学校,路上没有一个人。“能不能放学再说。”
“呀,别担心,”女人指着手表说,“还有四十分钟才上课。我知道你们来的早。”
女人往身后望了望。
“我们到路边谈吧。”女人说,“别害怕。”
“你是谁。”月儿瞪大眼看她。
“哎我是谁不重要,但是我看见那天的事情了。”女人说,“就是小明死的那天。”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女人说,“但我想要的东西很清楚。”她弯下腰说,“给我三千块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月儿说。
“我以为委婉的说辞能不至使你太过伤心和愧疚,没想到看起来乖巧的女孩撒谎时一点都不脸红。”女人说,
“我看见你把小明从墙上推下去了。”
“她没有。”叶子在身后嚷嚷。“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我不和你争辩,”女人说,“我看见了就是看见了。是不是,月儿。”
“我不知道。”月儿说,“跟我没关系。我要去上学了。”她从旁边的灌木丛绕过去,叶子紧跟在身后,但女人拦住她。
“站住。我还没说完。”女人说,“咱们都不想让这事情叫大人知道。对吧?”
月儿只是望着她。
“给我三千块钱就够了。这事儿就完了。” 女人说。
“我没钱。”月儿说。
“哼,我都知道你是八年级,她是一年级的学生,我会不知道你家多有钱吗。”女人说,“三千块不过是你半年的零花钱。”
“那又怎样。”
“我会告诉校长和警察。”
“她真的没有推!”叶子说,说完她藏得更深了。
“你还想要什么?”月儿说。
“不要别的,就三千。”
“你等着吧,我下个月给你。”
“不要下个月,就这两天。”女人说,“这周末之前给我。”
“我现在没钱。”
“你啊,跟你爸妈撒个娇就有了。”女人说,“他们对工人吝啬,对你们可不会。”
“我试试吧。”月儿说,
“周日下去在学校操场后面的荒地等着。”
女人愣了一下。
“好啊。”她说,“这多好。”她笑了一会儿。
“你还不让开。”月儿说。
等她们走远了,女人喊道,“都别告诉大人啊。”
月儿头也没回地挥了挥手
“今天的事情谁都别说。”月儿说。
叶子不再追逐草丛里的蝴蝶了,乖乖地跟在身后。
“嗯。”叶子说。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要不告诉妈妈吧。”叶子说。
“不行!”月儿喊道。“我说了谁都不能讲。”
叶子哭了。
“妈妈会告诉警察。”月儿说,“要是他们知道是你推的小明。肯定把你抓走。”
叶子继续哭着,“但我不是故意的。”她的话被抽噎分隔成许多片段。
月儿蹲下来,与叶子面对面。“没关系,只要你不说出去,就没人会知道。”
叶子点了点头,还在抽噎。
“刚才那个阿姨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月儿说,“你不用想这件事。你好好上学就好了。”
月儿的眼角渗出泪珠,她擦干了之后,又在学校外面转了会儿,直到眼睛不再发红,就把妹妹送到一年级的教室。自己也回去上课了。
周日一整天都下着雨,时大时小,天空捉弄着世人。月儿披上雨衣出门了。
她穿过一片环形的小树林,早就看见一个打着伞的女人在荒草地上抽烟。荒地比树林更糟,枯草和污泥混在一起,走路时不得不小心提防。
那女人也看见了她,向她挥手。那女人只是对她笑笑,等着月儿说话。
月儿从衣服里袋拿出棕色的皮夹子。
“你把钱拿出来,数一数。”月儿说。
女人把伞靠在肩膀上,歪着脑袋,笑眯眯地接过钱包。雨忽然下的更大了。
“我说吧,你要钱他们是不会不给你的。”这句话没完,女人好像想再说点什么表示开心的话。但她感到肚子好像被什么虫子叮了一下,低头去看时,血已经染红一大片衣服了。
月儿刚把水果刀拔出来。女人这才疼得叫出来,可也比不过树林里不断的蛙鸣,钱散落在污泥里。
第二次刺的更深,女人已经没有了尖叫的力气,去为四十多年的人生画上突兀的句号。她仰躺着倒下去,溅起一片水花。
月儿瞪大眼睛望着这些,随后喘息平静下来,用泥水洗干净手上的血。还好它们是刚沾上去的。她往身后望去,在这样的雨天出门的人本来就少,更别说到这片泥泞的荒地了。
她脱下雨衣,在水坑里洗干净,一只青蛙跳上了雨衣,她尖叫着把它抖落。水坑里的水本来就浑浊,就像在水缸里滴了一滴红墨水。她把水果刀扔进水坑。
在她重新穿上雨衣时,衣服已经湿透了,秋雨的凉意钻进她的肺腑。回到家,她发了一场高烧。妹妹陪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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