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的反思：“贫穷”导致了中国爸爸的观念落后

父亲节到了。漫天又是朋友圈里刷屏的中国式孝子。

不过，大家很清楚，这种节日的高调祝愿，并不代表日常状态下真实的父子关系。

度过了24小时的“纪念父亲”、“想念父亲”热潮之后，网上的孝子们又开始回到豆瓣“父母皆祸害”小组吐槽，又开始在知乎、天涯上痛批父亲的霸权与专制。

“你和你爸爸的关系好吗”——面对这个问题，很多人只能欲言又止地给出一个模糊答案。

父母对儿女的爱，和儿女对父母的爱，到底是不是天经地义的？在今天的现实语境里，居然成为了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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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母子（女）之爱，父子（女）之爱更少地得到舆论的讴歌。

传统父权体系上的角色定位，“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分工，天然地使父亲与子女的关系更为疏离。

与母亲无微不至的亲密照料相比，作为“经济支柱”而存在的父亲，在家庭教育中经常缺位，“隐形爸爸”更是常见。他们所能给予子女的“爱”并不是显性的，很难直接反馈在子女的童年记忆里。

尤其，那些走过饥荒年代和文革时代的父亲，物质匮乏更是成为了他们青壮年时期永远的痛。而在许多农耕属性强烈的家庭，“糊口”甚至成为父亲唯一的责任。很多父亲即使疲于奔命，也只能维持一家数口勉强充饥。

马斯洛需求的最底层都无法完全满足，精神需求也就无从谈起。那个时代的父亲与子女之间，亲情关系甚至被窄化为纯粹经济上的供养关系，另外，受限于教育水平和观念水平，老一辈父母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西方发达国家富足家庭所流行的育儿观、家庭观，因此在表达“爱”的情感和方式上给予极少，甚至迷信“棍棒教育”，从而导致亲子关系紧张。

老一辈父亲养儿育女的逻辑简单粗暴：精神需求是什么？自由和陪伴是什么？有口饭吃就不错了，你还想要啥自行车啊？我养大了你，又供你读书，你就得负责我的养老。

说的刻薄一点，“养儿防老”的合理性，既来源于传统道德伦理纲常，也来源于这种“父债子还”的经济债务关系。

但是，并不是每一对父子（女），都能接受这样“天经地义”的理论。

迈入21世纪之后，人们经济生活水平提高的同时，随之而来的也是观念的巨变。这其中的一个典型标志就是，新新人类期望以中产阶级式的现代亲子观、家庭观来取代农耕时代的孝义观。

通过学业和务工的升迁通道，相当一部分80后、90后脱离了原生阶层，立足于城市，蜕变为新兴中产阶级群体。他们的诉求是：追求个人自由，拒绝亲情绑架，主张用“家庭成员的爱”来代替“父慈子孝”的义务，对父母只承担有限赡养责任而不负无限赡养责任。

他们也对等地提出了新的育儿观：我对我的孩子，不打骂，不强求，充分尊重子女的选择自由，子女可以不赡养我，我的养老问题我自行解决。

当然，这些观念是新颖的、现代的、与发达国家接轨的。但是，这些“大逆不道”的理论，显然很难动摇老一辈父母根深蒂固的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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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使自己的“孝义观”和“育儿观”得到伸张，那些中产小资们聚集的网络平台成为了“新式育儿观”、“新式孝道观”的发声空间。

比如豆瓣的“父母皆祸害”小组，天天数落“专制父母”的不是。

知乎、天涯、贴吧，有关父母的话题，几乎都是负面评论。

还有微信公众号大V，提倡“为人父母必须考试”，那些没有良好教育意识的草包土包，生育权应该通过“考试”来剥夺淘汰掉。

应该说，中产们的抱团呼吁，确实产生了一定的社会影响，在小众范围内也达成了局部共识。中产们在网络上的积极发声，让许多畏慑于辈分鸿沟、忌惮于父母威严而在现实中怒不敢言的子女们，有了一个宣泄和吐槽的机会。

但是，这些“先进”的孝义观很难被普适性地推广开去。可以说，在当下的中国，这些理论几乎没有可操作性。

为什么？因为当前中国的80后、90后们虽然精神上已经“中产化”了，但物质水平、经济水平还是停留在贫困阶段。

80、90后精神上是丰满的、意识上是追求自由的，收入却是草根的、屌丝的——他们的杯水车薪不仅不能赡养父母，甚至连供养自己都非常困难。正因为这样，很多八九零后，因为高额的房贷车贷与生活成本，而不得不加入“啃老”大军，与父母发生千丝万缕的经济联系。

一个已经工作的成年人，经常“月光”，还要接受父母的补贴；或者买房需要父母凑首付……根本无法做到绝对的经济独立。在这样的现状下，子女想要鼓吹“父母无恩论”，想在观念和行为上完全摆脱父母控制，想要彻底的行动自由和婚恋自由，自然就显得理由不足、色厉内荏。

“穷”，是自由最大的天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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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个“穷”字，上个世纪的中国爸爸，家庭观念、育儿观念始终停留在农耕时期，绝大多数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国际先进”的家庭观。

那么，在２１世纪的今天，中国的新生代“爸爸”们，富足起来了吗？

据平安一账通发布的一项关于父亲群体的理财调研报告显示，爸爸群体的人均资产管理规模为６７９５１元。

也就是说，在该平台注册的全国用户中，平均每一个爸爸，大概使用６－７万元进行投资理财活动。

考虑到中国人的家庭财富构成，金融理财资产占比仅为家庭总财富的18%左右（储蓄和房产为大头），可以大致倒推出“中国爸爸”的平均资产总额为33万元。

33万元。坦白说，这是一个连凑齐二线城市房子首付都很勉强的数字，但这已经是大多数中国爸爸的“全部财产”。

也就是说，绝大多数的“爸爸”，距离富饶的“中产”们还很遥远。财务自由的愿望更是遥遥无期。

然而，在中国这个福利机制不甚健全的国度，财务是否自由几乎决定了你能多大程度教育自由、养老自由和行动自由。

这就是中国新生代子女（新生代奶爸）们的困境所在——作为子女，他们并不能做到彻底的财政独立，需要透支父辈积蓄才能立足于城市，甚至还要把自己的子女交托给自己父母进行隔代养育；

作为父母，他们还在为子女的教育经费、未来的养老经费殚精竭虑……

他们试图“独立、自由”，却偏偏在生活上、经济上甚至育儿上对父母仍有不同程度的依赖，都市生活的负担需要三代人共同互助才能分摊。

所以，许多子女一方面抱怨着父母，另一方面又心安理得地享用着父母的金钱和劳动，然后又精分地打开电脑、打开键盘，关注了知乎“父母有害”的话题，理直气壮地写下一篇篇讨伐“封建孝义观”，主张“父母无恩论”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