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14日星期二 18点27分
温暖的午后,我起身从燕子窠走出去,街上静静的,除了疾走的车辆,几乎看不到溜达的乡亲。
校园里也是静静的,环形的冰场在操场中心,仿佛一个浩大的笑脸,等待即将归来的孩子们。
大门锁着,值班的管老师用遥控器开了门,我进去。
许久不见他,看着格外亲切。想想办公室里的物品需要不少纸壳箱,我请他一起踩着积雪到柴棚边取了几个纸壳箱走回教学楼。
“最近不忙吧?”前不久我还看见他,因为是假期,一定没有什么事情的。
“刚回来,我到长春接我外甥了。”他的语气沉重了。
“怎么了?”我也不安了,他的外甥曾经在这里读过一个阶段,每到吃饭时,他就害愁了,他不喜欢吃菜的,老是躲着,非得大师傅和他老舅管老师催着,才肯把菜吃下去。
这孩子看到我过去,就和我谈谈他的想法,他有很多梦的。我暗暗地高兴,一个小学六年级的的孩子,就有很多想法,将来一定了得。
但命运跟他开了莫大的玩笑,他因脑部问题几乎丧失了视力,他的父母只好带着他奔波于各大医院,好在孩子的心态渐渐好起来。
“那天他在屋里走,不小心绊倒,把腿摔坏了。”管老师又叹气了。
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嘱告这个不幸的孩子:“孩子,当世界堵上一扇窗子时,另外一扇窗子必然也就开启了,你一定要加油啊!”
我打开办公室的门,阳光一下子扑过来,驱逐了我心底的忧伤,屋子里温暖的如同春天啊!
看看花,有些缺水了,我冲洗了拖布,端着水,返身回到办公室,开始慢慢收拾书柜。
还有不几日就要开学了,我需要收拾利索,等待新任校长的到来。
柜子里摆满了我平素读的书,我取出来,把书柜擦干净,将学校的书重新摆好,其他的装到了箱子里。
喝水时,我看到一个叫张小五的为我昨日发的文章打了赏,我回复并留了微信号。
他加了我的微信,竟然是我昔日的学生张金朋。
一张开心的笑脸顿时闪入我的眼帘,似乎许久不见了。不知他从哪里看到了我的文章。
“看到你,我就想起了当年我们参加语文报征文比赛的情景。”这个记忆很深的,他获得了二等奖,证书来的那天,恰好是大年三十,我专程给送去的。
张小五戏谑地回复称:“嗯呐,够我吹一辈子的。我父亲那时都不相信。”
他的父亲对他要求格外严格,取得了国家级的荣誉,他自然也觉得扬眉吐气了。
“嗯,那天看诗词大赛,我还跟他们说当年我们金华的都有这潜质,我们的语文老师天天让我们背诗。”他又发过来信息。
是啊,那时候我们的确背了许多。当时我当教导处副主任,教两个班级的语文,虽然累些,但蛮开心。
我带着他们早早地把初中的背完了,就给他们陆续地整理了一些经典诗词,李白的《蜀道难》、柳永的《望海潮》等很多稍长的诗词成为我们早吟晚诵的美文。
我向来喜欢岳飞的气概,就把能搜集到的岳飞的词都找来,让他们抄录下来,逐一背诵。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至今还在我的心里。
书柜的第二层安放着孩子留给我的日记本,大约有十多本。为了鼓励孩子每天都写日记,我和他们说,只要每天都坚持写,写满的日记可以选择交给我保管或留念。
我的柜子里装着后来考上北大的韩京艳的,拥有国际注册会计师资格的韩士博的,有学成重返家乡的逄金东的……
我最珍惜的,是一个叫董鑫的女孩送的。临别前,她将自己写的一部日记体小说送给我作为纪念,现在还安放在燕子窠西屋的抽屉里。
他们都走远了,但日记还在。
“你要那些干什么?都不用录音机了。”妻子过来看我,看到我将一个装有磁带的塑料袋小心地放在箱子里,不觉诧异了。
“那怎么行?你知道这里录的是什么?我教过的孩子的朗读录音。”这些几乎是我最珍贵的藏品了,因为每个孩子的声音都在。
诗歌朗诵我们是经常组织的,但到初三下学期时,我会给他们录一次诗词诵读,待播放给他们听后,媒介就留到我这里了。袋子里装着近十盘的,等待某个日子,孩子们聚会时如果听着他们当年的朗读磁带,该是什么情形呢?
还有很多孩子办的小报也在,已经泛黄了。其中有徐焕玲的,字工工整整的,她是一个性格内向但成绩很优秀的孩子,跟着奶奶过日子。她后来考上大学就很少看到了,据说在上海附近发展,如今,也有三十五六了吧。
小报的上方是韩京艳到北大后写给我的信,她自称是一只丑小鸭的,因为除了学习,其他的什么也不会,城里的同学吹拉弹唱几乎无所不能的。
当时收到她的信,我就让同事用钢板刻了,印在了校刊里。
校刊,也有二十几本吧,个别的已经散了架子,但墨香还在。
那时为了给孩子创建一个平台,我以团总支的名义发动语文教师编印了《尖尖》校刊,因为学校经费紧张,实行成本核算制度。
油墨滚子不好用,每当印刷校刊,我们三个人的脸上,手上,都抹得不成样子。
印好的就晾在走廊地面上,利用课间组织学生组装分发。每当看到孩子们看着自己的作品印在了册子里的那股开心劲,所有的疲劳都一扫而净了。
和我一起印校刊的两位同事,一位到进修做了教研员,另外一位也早当了多年的校长。
我仔细地将这些校刊摆好,算是留着给下一任校长的礼物,这也是学校的发展轨迹啊!
教师的随笔单独放了一排,这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
2009年秋季开学,我从教育局领回了一个小伙子,还有七个姑娘(我们戏称七仙女),他们是第一批特岗教师。待到2010春季一开学,初三的班主任和大科教师几乎都被抽走了,我们硬是挺了过来。
那之后,我才认识到培养教师的重要性,于是我开始着眼加强教师队伍建设。这其间,我们做了很多事情,但我认为最重要的策略就是让教师写随笔,每周一次。老师写的随笔交给我,我像批阅学生的日记一样,圈点勾画,适时选择优秀的于业务学习时让教师朗读,或结集印发。
我们几乎每个学期都开展教师基本功竞赛,其中必有随笔。为了确保真实性,题目都是我事先想好,临比赛前才通知教导处。
去年我到北京参加清华附小的捐书活动,恰好单位组织基本功竞赛,我掌握了时间,几乎是现场发了题目信息。
想想也真是难为了我的同事们。
我们写了些什么呢?似乎都在眼前的:我的五个教学主张、心目中的理想学校,心目中的理想课堂,我是特级教师某某,悦读校园等等,目的都是为了引发教师站在孩子的角度反观自己的定位。
看着这些熟悉的随笔本,我选了几本,日后它们要跟随我一起离开了。
以往写的手稿几乎都在,新闻稿,散文,民间故事,杂七杂八的,字迹也模糊了。我仔细地将它们收好,安置到箱子里。
清理最后的立柜时,我看到放了许久的锦旗,那是当年给美术家协会李宗元主席的。
在我们组织“名家进校园,师生共成长”活动后,李宗元主席两次入住到学校,起早贪黑累计工作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无偿为我们绘制了110延长米的墙画:大美长白山。他的墙画成了学校最靓的风景,吸引了全国各地的美术家们到校观赏。
无以为报,我们做了锦旗,准备送给他,结果他坚决不同意。
临行前,看看吧,也算是重拾记忆。
我一放开,可是大吃了一惊,这面锦旗竟然是送给我的,上面赫然写着:赠金华中小学王永彪校长 育树成林 才华横溢;落款:学生家长,2014年7月。
放了好几年了,我一直以为是送给李老师的那面,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我卷起来,也带着吧,算是家长对我未来的期盼吧。
杂志,书籍,文件,我分好类,仔细地放在了卷柜中,便于下任校长翻阅。
清理完了屋子,我将孩子可以看的书籍放在了门口的书柜里,而后提着垃圾离开了屋子。
走廊已经黑了,仿佛一双深情的眼睛。
正厅里、大门口两侧的书柜静默着,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书籍已经等了很久了,它们中的部分伙伴很快就会跟着孩子一起回到校园,开心地重新与它们汇合。
走到操场上,我的眼前顿时亮了,到处都是太阳能灯,它们是我的同事们利用工作之余,自己安装的。安装之后,我们的顾虑也就消除了,住寝室的孩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光明的。
我走在西侧的甬路上,不禁想起了雪下还埋着冰凌花的。去年春季它们开放时,在我的建议下,教师、家长、孩子趁着空闲,到山上挖回了不少,栽到了校园里。
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在冰雪之中傲然绽放,笑嘻嘻地,迎接踩着积雪走进校园的师生们了!那就算我在心里演奏给这方校园的春之序曲吧!
无数的前辈和孩子们留下的,虽然已经看不到汗水了,但足迹还在,记忆还在,期盼还在。
我走出了校门,校园里依然是明亮的,宛如我的心,因为我们播下的种子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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