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鹭
身体上的痛,可以通过吃药打针得到恢复,可心里的痛,却永远像颗毒瘤一样存在着,在这个家的第二十七年,我负债累累,只为生存。
1
2018年,我做了四次手术才得以重获新生。记忆中的小镇,荒凉一片,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热闹。
我生病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小镇,我除了要面对疾病的折磨,还要一个人负担所有的手术费,更无助的是还要面对父亲偏执、自以为对我恩宠无限的爱。
我对他压抑而无力的惧怕,贯穿在人生的很多至暗时刻。
当我输着液,还要把床让给他的时候;当我拖着虚弱的身体,还要下楼去给他们买菜的时候;当我重病缠身,还要为了他们的生活而殚精竭虑的时候…
我不仅要一个人面对生活的黑暗,还要默默地毫无怨言地将不堪的原生家庭扛在肩上。
我就像一个得了癌症的病人,永远都在期待希望,但希望却依然离我越来越远,像杯中影,像水中月,我永远也触碰不到。
唯一让我暂时放下的时光,大概就是病好了以后去边境小镇待的那半年。
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我依然惴惴不安。担心有一天我回家之后,看不见奶奶慈爱的身影,担心选择去“投靠”爱情后,面对生活的一地鸡毛,我没有抵御的能力。
腊月间,我像一个倔强的孩子。风风火火的登上了大理的月台,为了这次回家,我在心里描摹了很多次。
最让我难以启齿的是,差点因为没有200元的高铁票而回不了家,其实也不会回不了,我可以伸手要,但我却不想。
每一个从小独立自强的人,是过不了那种日子的。
腊月间的家乡,热热闹闹。
大家都对我的到来没有任何欣喜,因为身上没钱,所以家人并不待见。但我还是满心欢喜地帮他们准备了过年的新衣服。
2
后来,横下一条心,一个人又来了昆明。联系了一个五山的大哥,他在螺狮湾卖药材,告诉他,我想把行李借存一下,他很热情,答应了。
去昆明的那一天,天空冒起了绵绵细雨。在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我把行李递给他,就一个人在他住的子君村住旅社。
子君村的旅社很便宜,40-50元不等,刚住进去的那晚,我有点害怕,半夜总是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我想想可能自己真的太害怕了,变得敏感了。
那一晚,睡不着。
凌晨五点就起来玩手机,睁开眼睛,突然看到有篇文章里几千元的打赏,我不知道是谁,因为是匿名的,我很难找到他。
我以为是前男友,但他从来不关注我的文章,也排除了。天亮的时候,看到这个读者的留言,像是点燃了我将要熄灭的希望。
七十多篇文章,他用了一夜全看完了。告诉我,好好活下去。打赏的都是金币,就像做直播别人送的礼物一样,退不回去。
我走在螺狮湾的路上,走在朱家村的立交桥下,总是会抬起头看看天空,拖着虚弱的身体,小坐休息,然后告诉自己坚强。
时至今日,我依然感激那个匿名读者。如果没有他的鼓励,那一夜的光亮没有那么快照进来。
在一家建材公司落了脚,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可能真的是看中“供吃供住”。第一个月,有了第一个舍友秋香,两个人很自律。
一起走路上下班,一起煮早餐,一起睡觉。我每次想起和她的点滴,都无比怀念,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渐渐没了消息。
她经常说我,你对自己抠门,但每次看到你一回家,就很大方。有一次,我俩一起去逛超市,我破天荒地买了很多东西,她问我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明天要回去看我奶奶。”
我们俩很聊的来,住在十几平米的破旧小屋里,却有说不出的温馨。我从家里带来了一罐猪油,我们俩去超市买了一瓶老干妈和一把面条。
每天早上,我都会叫她起床,她一起床就可以吃上美味的面条。
3
秋香,是94年的,比我大一岁。她就像一个姐姐一样关照我,每天晚上下班了老板还不让我俩走,我俩经常饿得快晕倒。
她直接就带着我走,老板的妈妈就会大声地对我们说:“我饭马上烧好了,吃了再走啊。”
秋香愤怒地说:“要想吃你这段饭,估计小美马上就得进医院了。”她都是叫我小美,或是美美,公司是私企,特苛刻。
为了让我们多干活,经常是六点下班了,才去做饭,等吃好饭就已经八点了,我胃疼难忍,秋香就带着我去路边吃米线,也不想去为了等那顿饭而饿晕在公司。
秋香,也有一个很不幸的家庭。她父亲是一个酒鬼,嗜酒如命,喝了酒就打她妈,她很爱她妈,时常和父亲发生争吵,但为了让妈妈过的好一些,就出来打工了。
她身上有股劲,常让我叹服。公司月休两天,她偏要休七八天,觉得两天太少了,经常很晚做饭,她就索性不吃。
而我,却又是一个内敛但不放纵的人。
因为我能力不足,所以我不会去提要求。两天就两天,我照样用休息时间回家看望奶奶。
一个月后,她远在江苏昆山的老板给她打了电话,月薪可以达到4000多,而那时我们在这家私企才有2400元。她选择了之前的工作,房地产。
她有姣好的面容,还有高挑的身材,这些都是我所羡慕不来的。我俩拍过很多照片,她走了以后,一直静静躺在我的QQ空间里。
她没再来昆明,她说要保护母亲,只能多挣钱。而我,却依然想着,有一天奶奶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及时出现。
奶奶对我说:“等我动不了的那一天,你就拉我一把,扶我一把……”
每次想起这句话的时候,我都会无力。照顾她,我没收入,出来工作了,不放心。
4
我是一个病人,表面看似无所畏惧,但内心又小心翼翼。
靠着打工,一点点的填补家里,买了家具。在2016年以前,我们家连一个像样的沙发都没有,桌子是三十年前已经腐朽的,吃饭总会有“嘎吱嘎吱”的声音。
菜橱的门只有一边了,会被老鼠钻进去。奶奶的床是草席垫的,爸爸的内裤是已经破了不能再破的,鞋子是垃圾堆捡的。
太多太多,无法回忆的瞬间,都是我一生最大的痛,就因为上了大学,所以在别人眼里成为了神通广大的能手。
成为所有亲戚眼中的“大学生” ,也是他们常和孩子的说教,教孩子和我学习,话语中带着崇拜,“你看看,你娘娘(姑姑的意思),多有本事,从来不需要家里操心,自己能养活自己。”
其实,我有很多苦衷,但我无从诉说。很多朋友都说我苦大仇深,不经历一番刻骨铭心的伤痛,谁又能变成这般盛气凌人的模样。
小镇的生活,看似平平静静,但却充斥着太多无聊而又低俗的乐趣。
大人们相互攀比,小时候,比孩子的成绩,长大后,比孩子的工作,他们要比的太多,我常常觉得,我就是我。
但血缘关系,又似乎让人无法割舍。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也是我经常劝慰我自己的一句话,想凭自己的一己之力改变一个家、一个人,好似天方夜谭。
因为担心他们吃的不好,给他们买了冰箱;因为他们洗衣服辛苦,给他们买了洗衣机……
他们缺什么,我总是尽力去满足。可有了这些东西后,他们真的快乐吗?
物质真的能够填满人的心吗?
当然是不能的。
5
我改变不了家人的生活方式,我只能改变我自己。
前几天因为买车的事,和父亲说了几句,因为我看的是二手车,手头上也没有钱,还得贷款。
你们猜他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是我以为你买二手车的钱有了。在我说了没有之后,他就开始抱怨了,语气里都是失望。
他早就期待我买了车之后带他出去玩,且也能满足他的一点点虚荣心,可之后我要面对的是养车的艰难和照顾一家老小的无奈。
我不想折腾了,我突然在这路遥马急的人间很疲乏。
每次回家,总有无数件事情等着我。
去厨房做饭,可能没有一只干净的碗,洗衣服可能会找不到盆,更别说我回到家会有多少温暖。
可当我不回家了,每次在路边看到年纪和奶奶相仿的老人,我又会心生愧疚。
一次次的说不回家了,但又一次次莫名的走在路上。
现在,工作未成、婚姻未定。我的生活一片糟糕,不论怎么走,都是一个人,我为自己画地为牢,夜深人静时,辗转难眠。
每次回家,都要把他们一周要吃的菜洗好、切好,肉类买好存在冰箱。我不在的日子,只希望能吃的好一些。
有人对我说,我陪不了他们一辈子的,要为自己谋划。
可我真的很难决定。
就算我现在谈恋爱,明年结婚的话,我也依然一无所有。
我还得考虑婆家能不能接纳我,会不会嫌弃我是个没妈的孩子,嫌弃我做家务笨手笨脚,担心未来的那个人受不了父亲乖戾的性格。
哪怕家在外人眼中破败不堪,可也是我的家,爸爸和奶奶都只有一个。
靠我一个人苦撑的路,太难了。每走一步,举步维艰。
尤其当今年知道自己因为这个家而欠了几千元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硬着头皮的一年年,却丝毫没有看见任何希望。
我很想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可怕的原生家庭却像一根根藤蔓一样绕在我身上,把我缠绕的没有了力量。
他偏偏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不爱他了,谁来爱,这些重担,我不扛起,谁能来扛。这些年,我都这般安慰自己。
我就像一个患癌的病人,纵使心向阳光,却依然走不出可恶的现实,刚走出去几步,又被拽回来,文字就像是止疼药,唯一让我看到生的希望。
-END-
我是白鹭,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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