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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集解57】尔爱其羊,我爱其礼

【论语集解57】尔爱其羊,我爱其礼

作者: 蕉下客deer | 来源:发表于2020-07-17 16:43 被阅读0次

    【论语·八佾】3·17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

    【大意】子贡想要免去每月告朔的饩羊。孔子说:“端木赐啊,你爱惜那头羊,我却是爱惜那告朔之礼。”

    告朔,《周礼·春官·太史》:“颁告朔于邦国。”古时天子在季冬(冬天最后一个月)时,令太史“正岁年以序事”,用置闰月调整岁和年的误差制定新一年的历法,安排每月的政事,制定成政令书,古称朔政,又叫月令,颁告诸侯。诸侯受之后,藏于太庙。每月朔日,也就是初一,供一只饩羊,祭告于太庙,然后上朝奉行。诸侯告朔于太庙之礼,如《春秋公羊传·文公六年》何休注所记:“礼,诸侯十二月朔政于天子,藏于太祖庙,每月,朝庙,使大夫南在奉天子令,君北面而受之。”

    天子自己也在每月朔日举行告朔礼。《论语义疏》皇侃注:“礼,天子每月之旦,居于明堂 ,告其时帝布政,读月令之书毕,又还大庙,告于太祖。诸候无明堂,但告于大庙,并用牲,天子用牛、诸侯用羊。”天子于每月初一,在明堂宣告一月之始,布置政事,读完月令书后,重新放回太庙,祭告祖宗。诸侯没有明堂,就在太庙举行,祭祀的牲品,天子用牛,诸侯用羊。

    告朔之礼是虞、夏、商、周四代治平天下的大法。孔子三朝记云:“天子告朔于诸侯,率天道而敬行之,以示威于天下也。”并数落夏桀、商纣之恶说:“不告朔于天下”。不告朔是夏、商两朝衰弱灭亡的主要原因。司马迁说:“天下有道则不失序纪,无道则正朔不行于诸侯”。天子不告朔,便失去了天子的权威,各地时序不一,政令违背天道,则灾祸四起、民不聊生。到了周朝末年,周天子也不告朔。《汉书·五行志》载:“周衰,天子不班朔。”班朔即告朔。《史记·历书》亦云:“幽、厉之后,周室微,陪臣执政,史不记时,君不告朔,故畴人子弟分散。”自周幽王、周厉王之后,周王室衰弱,周天子不再向各邦颁布朔政,史书不计载时间,各国国君不行告朔之礼,畴人就是周天子的历官,分散各地。故《礼记·礼运》孔子叹曰:“吾观周道,幽、厉伤之”。不告朔,则王政不行。周道受损,自周幽王、周厉王而始。孔子又说:“吾舍鲁何适?”我离开鲁国,又到哪里去学习周礼呢?也就是说周礼当时只在鲁国还有保存。鲁国秉承周道,仍有历官。《汉书·艺文志》中有夏殷周鲁的历书十四卷。史记十二诸侯年表以春秋纪年续周朝共和以后之年。而鲁历就是春秋之历。但鲁国的历官不及周朝历官计算精确。《汉书·律历志》载:“周道既衰,幽王既丧,天子不能班朔,鲁历不正,以闰余一之岁为蔀首。故春秋刺‘十一月己亥,朔,日有食之’。”鲁国历官计算失误,以为一年十二个月过完就是下年的开始,未将闰月计入。所以在《左传·襄公二十七年》就记着“十一月初一,发生日食,斗柄指申,周历当为九月,因为两次置闰月都没有置。”此条记录也可作为鲁国执行鲁历,天子不告朔的证明。

    鲁国执行鲁历,鲁国国君也一直奉行告朔之礼。《春秋》中就记有鲁文公两次“不告朔”的记录。《春秋·文公六年》“闰月不告月,犹朝于庙”。告月,即告朔。闰月是不用举行告朔仪式的。不告朔也就不必朝祭祖庙。但文公不告朔,仍祭庙,这不合乎礼仪,故记之。另《春秋·文公十六年》“夏,五月,公四不视朔”。视朔,是告朔之后,上朝听政。又叫听朔。听朔之后再祭祀祖庙。告朔、视朔、祭祖,是告朔之礼的三个步骤。在文公十六年这一年中,鲁文公有四次不举行告朔。一般非正常情况才会在史书中特记一笔。记文公“不告朔”,就证明起码在文公时,告朔仍是在鲁国正常举行的。但从本章内容看,鲁国的告朔之礼到孔子时代已经废止了。有人根据《春秋》中两条“文公不告朔”的记录,就认为是在文公手上废止的。《春秋左传》说文公“四不视朔”是因为病了,《春秋谷梁传》说文公不行人臣之道,是怠政而不告朔。但既然写明是“四”次,就说明他只旷了四次,旷不是废,所以绝不可能是在文公手里废止的。

    有人说是鲁昭公出逃齐国以后,季孙氏代理国政,因不是国君身份,而不敢擅行告朔。等到昭公死,定公立,也就顺理成章地不行了。因为自天子不告朔后,天下诸侯多已不行告朔礼,鲁国国君因累世行之,无人敢坏祖宗规矩,待到季氏中断,后世便不再继之。故到孔子所在的定、哀公时代,此礼早已废止不行,唯有司按月向祖庙供奉饩羊。国君不行礼,官员却不废事,这是鲁国作为礼仪之邦的特色。《论语·乡党篇》云:“吉月必朝服而朝”。吉月即每月初一,告朔之日。孔子一定要穿上礼服去上朝。鲁君不视朔,但作为大夫的孔子仍循旧礼。所以周礼在鲁国并不因为上位者废止而绝灭。

    子贡却认为告朔之礼都不行了,那这饩羊也就徒具形式,不如也免去。饩羊,郑康成注为生羊,皇侃注,生是未熟之义。因此是指杀而未煮熟的腥羊。饩,乞也,意为馈赠宾客。并非指活羊。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并不是可怜那头活羊,不忍杀之。而是从财政角度考虑,免除这头饩羊,以节省国用。因为孔子说过:“礼,与其奢也宁俭”(3·4),现在告朔之礼都不行了,还保留那头饩羊干嘛,白白浪费国家物资。

    孔子在这件事上的观点却来了个大反转。他认为礼的实质不行,但礼的形式仍要保持。继续每月供奉饩羊,一般人民尚可由此而知时令。后世之人也可由饩羊而知有告朔之礼。有饩羊在,则礼尚未完全废止。饩羊一旦免除,那这礼也就被完全废弃了。所以羊已不仅仅是一只羊,羊已成为一种文明的具体遗痕,作为一种文化传承的记忆。即使已失去了实用意义和具体内容。但总可以留给后人,知道这种传统的形式保留下来,当中必有它可贵的精神,所以还可能在将来恢复,不至于让礼断绝。故孔子曰:“我爱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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