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世上有一种药，吃下去会让你爱的姑娘更喜欢你。
by 谢曼殊
回春堂是东镇上唯一一家药房，老板上了年纪，因此雇了个游方郎中兰生看守店面。
兰生精通药理，手到病除，经常给穷人提供些不值钱但有效的药方。因此得到镇上大多数人的尊敬，年轻人们都愿意登门寻求建议和提醒。
离药房有两条街的小院里住着卖肉的老王头。他有个独生女儿名叫阿倩，用不着拐弯抹角，你肯定已经猜到，兰生爱慕阿倩，一如渔夫痴恋鄂君子皙，司马相如渴慕卓文君。
阿倩就是他心中的仙女，药剂中最贵而包治百病的赤霞灵芝。然而，他是个外乡人，工钱不高又胆小内向，始终不敢向少女表明心意。
在药房里，他是头脑清晰，说一不二的大夫，懂得各种药材的价值和服用方法。
但一出柜台，他就成了缺乏决断，反应迟钝，常被车夫和行人咒骂不看路的蠢货，一件粗布衣裳从不浣洗，上面油渍斑斑，散发着浓烈的汤药味道。
最让兰生怨念的是方老七。
方老七是西街的混混儿，租了老王头的偏房居住。他也注意到了阿倩的美貌，和兰生相反，他血气方刚，勇于进攻，常用粗俗的黄段子逗得少女脸红心跳。
同时他又是兰生的朋友和主顾，时常光顾回春堂，要么浑身青紫来擦跌打药酒，要么去窑子里耍乐时挨了一刀，来帖张狗皮膏药。
一天下午，方老七又走进回春堂，大模大样地倚在柜台前，神态快活，洋洋自得。
“兰哥儿，”当他的朋友拿来药碾子把木芙蓉片碾成碎末时，方老七开口了，“先别管那些零碎啦，听我说，给我弄点药。”
兰生停下手，眯缝着眼睛打量方老七，但没发现病症所在。
“上衣脱了，”他命令道，“又挨了刀子？我早告诉过你，不要招惹城里人。”
方老七笑得露出一口黄牙，“不是他们，不是那些人，这回你的诊断错啦——嘘，听我说，”他四下看了看，然后探进柜台，挨着兰生耳边上说，“今晚，我要和阿倩私奔。”
兰生的手加倍压紧了药碾子，木芙蓉片发出刺耳的破裂声，不过他肯定没意识到。
与此同时，方老七的笑容变得有些茫然，他抓抓脑袋说：“我可受够那小娘们啦，呸，我不是说这个意思，阿倩什么都好，可就是一样，胆子太小。我们商量四五回了，每次她说同意，结果第二天又反悔。这次她花了三天功夫，终于定下决心，就在今夜。我怕到动手的时候，她又退缩啦。”
“你说你要买药。”兰生有些茫然。
方老七显得有些不安和困惑，同他平时的举止大相径庭，他取下挂在柜面上的小秤，不停转来转去。
“不能让这种麻烦搅了明早的好事，我要万无一失，”方老七说，“我雇了一辆牛车，就藏在镇子外头的树林，明天这个点儿，我们已经在数十里外的牛家村啦。要是阿倩再不变卦就好了。”方老七停下，有些焦虑地搓揉手心。
“我还是不明白，”兰生问，“这和配药有什么关系。”
“老王头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谁要是动了他的女儿，保准跟他宰的猪一样下场。我敢打赌他是怀疑上我了，若不是我赁着他的房子，每个月交上二十个响当当的大钱，他早把我赶出门了。”
“你不会想对付他吧——这事儿不行，我不能办。”
“嗨，哪能呢！兰哥儿，不是说有一种药，吃下去会让她更喜欢你吗？”
兰生眯着眼，带着明显的鄙夷，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方老七又说道，“我在城里听他们说过这种药，张瘸子给醉红楼的莺莺吃了，从此后她就对他死心塌地，一直闹着要赎身，可没把她妈急死！”
方老七自幼失怙，出落的粗俗而又单纯，此时他正绞尽脑汁，寻求一切办法来防止可能的失误。
“我想，”他满怀希望地说，“如果有那种药给阿倩吃了，会让她下定决心。张瘸子说，女人做事就像船刚下水，总得推一把才行。只要那药能发挥几个时辰的效力，就大功告成。”
“你们这个，呃，私奔什么时候进行？”
“黄昏的时候，”方老七掰着指头算，“晚饭在酉时，吃完饭，过一炷香的功夫，阿倩就装心口疼，上楼去睡觉。戌时我就穿过弄堂，把木梯搁在她院墙后头，只等她跳出院墙，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啦！你能给我配点这种药吗，兰哥儿？”
“老七，”兰生说，“这种药，我们药房里一般特别谨慎，仅仅为你，我的好兄弟，我才配制一点。等着吧，你会看到它如何让阿倩想你的。”
兰生转过身去，拉开几个药屉子取药：宁神花、醉鱼草和炮制的茯神片，又重重地加了几钱朱砂，他将所有药材碾碎，加了炼蜜搓成绿豆大小的数十粒药丸。
这种药能让成人熟睡几个时辰而毫无危险。他把药包好交给方老七，嘱咐他最好放到热汤里，方老七自然千恩万谢。
兰生的巧妙安排显然是为了把消息透露给老王头。“滚他妈的方老七，瞎了眼招来的白眼狼！”老王头大吼大叫，一把年纪依然精力十足。
他挥了挥手中的剔骨尖刀，对兰生说，“多谢你透的信儿，让他晚上来爬那小浪货的院墙吧，我敢担保他上的是担架，而不是私奔的牛车。”
由于阿倩会在安神丸的作用下沉睡数个时辰，院墙内又有暴躁的老王头值守，兰生觉得他情敌的私奔计划注定要失败。
他在回春堂守夜，第二天清早就开了门，忙不迭地要去老王头家打探消息。可是巧得很，迎面而来的正是方老七，满面红光，喜气洋洋。
“这事儿成了。”方老七带着飘飘欲仙的狂喜，笑得合不拢嘴，“我们甚至用不着私奔，就在阿倩的闺房里成了好事。她已经绾上发髻，收好落红的绢布——阿弥陀佛，老天爷显灵，我是多走运哪！你有空一定要来我们家坐坐，阿倩做的酱猪蹄可是一绝。”
“那，那药丸呢？”兰生结结巴巴地问。
“嘿，你给我的那东西？”方老七嘴咧得更大，“昨晚我在他家的饭桌上，看着阿倩，对自己说：‘老七啊，对这么一位好人家的姑娘，绝不能用欺骗的手段，我要堂堂正正的得到她。’可是这药丸也不能浪费啊——
这时我看到她爹，满面横肉，凶神恶煞。我就想着，怎么也要让未来的老丈人喜欢我呀！于是我把药丸丢在他的汤碗里——平时夜里这老头警觉得像猫，昨晚可是装得鼾声如雷给我们鼓劲儿那！”
微信公众号：manshuwenji
扫码即可关注有趣、有料的武侠故事。还有更多精彩历史知识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