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胡子
三爷所在的这个村子叫诸公屯,据说,以前出过几个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姓氏名谁早已没人记得了。不过,往近了说,倒是出了个大名鼎鼎的胡子头叫许大棒槌。三爷刚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许大棒槌正处在事业的巅峰期,光小老婆就娶了四房,气焰之嚣张可见一斑。十里八村的小孩子不听话,大人都吓唬他们说,再不听话就送许大棒槌那儿去,那正哭闹着的小孩儿立马就消停,躲到里间屋去藏起来。
许大棒槌消息灵通,听说村里来了个裁缝,会做很多式样的衣服;重要的是,他也不知道从那儿听说的,这个裁缝曾经手刃过一个日本少佐,并割下耳朵,缴了枪。许大棒槌说了,这样的人物,一定要会会他。就派了两个手下去请三爷,走时还特意嘱咐,一定要客气,就说要给兄弟们做两件像样的衣服,请三爷过去量量尺寸。
三爷刚到这里,就有那个好心人提醒他,村子往南不出二里有座牛头山,山里边住着一伙胡子,胡子头叫许大棒槌,手特别地黑,是个狠茬子,千万别得罪他。有的说,他曾经徒手掐死过一条日本大狼狗;还有的说,他在山上和熊瞎子摔过跤,总之,怎么说的都有,一个比一个邪乎。不过,许大棒槌倒是懂得兔子不知窝边草的道理,从来不到这个村子捣乱。他手下人也问过他,为什么单单就不能对这个村子下手呢?据说当时,老许那对阴险的大三角眼里居然放出一丝温柔的眼神,“那里的人对我有恩啊!少放屁,记住了!”从那以后再没人问过这事儿了。
三爷一看许大棒槌要请他过去,虽然心里不想和这种人打交道,但是,人家特意套了辆马车来请,也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只好收拾一些随身物品,软尺,化石片,笔和纸之类的,跟着两个小喽啰上了马车。马挂銮铃叮叮当当,伴着车老板子清脆的鞭子声,不多时,来到了许大棒槌的匪巢。
说是匪巢并不像想象的那样,一个大山洞,里边生着篝火,土匪们都光着膀子,喝酒吃肉。许大棒槌这儿,就是以前一个大户人家住过的深宅大院,正面一对黑漆漆的大门,门上有两个狮子头,狮子鼻子上垂着一对铜环,高高的院墙,四角设有炮楼。一进院子,东西两趟厢房,正面五间正房,青砖绿瓦,挺气派,屋里不时传出一个男人爽快地笑声,两个小喽啰一个把车卸了,把马牵到后院,另一个把三爷带进正房。
一进屋,三爷一眼就看见正面太师椅上坐着个车轴汉子,一张黑灿灿的大脸,胲下留着连鬓落腮的大胡子,一双大三角眼,眼皮翻翻着,身上穿青布大褂,心想此人想必就是许大棒槌。再往旁边看,坐着个红脸汉子,年纪不大,二十出头,浑身上下一身白,那叫一个干净利落,一双细长的眼睛,总像睡不醒的样子,据说这个是许大棒槌手下第一猛将,叫蒋六,绰号就六阎王,都说只要他一瞪眼,必须有人得死。
两个人看见三爷进来了,谁都没动,许大棒槌上一眼下一眼不住地打量三爷,三爷今天穿了件蓝布长衫,平底布鞋,穿着简单,但是气质不凡,尤其是两个眼睛,炯炯有神,一脸正气,毫无惧色,许大棒槌点了点头。一旁的蒋六先开了口,“你就是新来的裁缝啊,用剪子杀过人吗?”三爷说,“这位您别开玩笑了,不知是哪位要做衣服,我先得量量身量儿。”这时候,许大棒槌突然站起身来,绕着三爷转了两圈,挺客气,说道,“这个不忙,不知先生怎么称呼?”三爷道,“在下詹子勤,在家排行老三,初到贵地,还请您几位多多关照。”“原来是三爷,好说,好说,我许大棒槌最爱结交英雄好汉,我听说,三爷你曾经手刃过一个日本少佐,割其耳,缴其枪,不知可有此事?”三爷听了先是一愣,马上又不慌不忙地说,“都是些江湖传闻,大当家的不必当真。”
听了这话,许大棒槌突然哈哈大笑,“三爷,你就别装了,就冲刚才这个照面,我就看出来你绝不是泛泛之辈。来来来,今天晚上别走了,我们一起喝个通宵,你给我讲讲是怎么干了那个小鬼子他妈了个巴子的。”说着一边拉三爷上炕,一边吩咐准备酒菜。一旁的蒋六这时候也笑嘻嘻地让三爷上炕。三爷没法推辞,只好脱鞋上炕。不过三爷也知道,这帮土匪都是反复无常,不定那句话说崩了,就动刀子宰人。
不多时,酒宴摆上,席间,许大棒槌一定要让三爷讲讲怎么干掉的那个小日本鬼子,三爷也不推辞,就把说评书那套本事施展出来,听的许大棒槌和蒋六是如痴如醉啊。讲完之后,许大棒槌非得要请三爷做的他军事参谋,后来三爷执意不肯,蒋六一旁急了,啪的一下把酒杯摔了,拔出一把三棱刮刀,指着三爷,“你他妈的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兄弟,别给脸不要脸。”三爷见这架势,坐那儿没动,微笑着说,“要是看不起几位兄弟,就不能坐这儿喝酒了。”许大棒槌见状,忙拦住蒋六,“六儿啊,算了,人各有志,不必强求。三爷既然不想和咱们兄弟一块走这条路,就由他吧。”蒋六这才收了刀,不过还是一脸的不高兴。许大棒槌一看,忙打了个圆场,“今儿天色不早了,送三爷回去吧,老三啊,以后别拿我老许当外人,有什么事儿,尽管吱声。”三爷顺势说了两句客套话,离开了牛头山。
打这儿以后,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三爷和许大棒槌关系非同一般,并且,三爷杀鬼子的这个段子也迅速传开了,很多人和三爷说话都客客气气的,并带着仰慕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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