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三这几天有些心不在焉,这事搁谁身上谁都会纠结。
"师傅,挂在我脖子上的那块玉…"
"那块玉啊,自从我在马粪中捡到后就一直挂在脖子上,后来我托人打听了,那是苏州一带极有名的胭脂玉,可值钱老赛。"
"师傅,我的身世…"
"三儿,师傅快老了,这十六年来,师傅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就是盼着你能快些长大,之后把这个肉铺子打理着。"
张屠夫反复拨弄着眼前的猪屁股,凑近了拔了几根未清理干净的猪毛。叹了口气又说道:
"到底是老了,賊娘的,眼睛都开始不好使。这些年我存了几个银子,等你及冠了,我就拜托王媒婆给你说一门亲事。你不是看上隔壁老王头的女儿嘛,也行,有腰有屁股,不错。"
幺三开始仔细的打量眼前的张屠夫,几根稀疏的毛发胡乱立在光秃秃的脑袋上,被风吹日晒的粗糙脸皮上趴着许多未清理干净的胡茬子,一件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粗布麻衣上面满是油垢。张屠夫本来就个小,现在而立之年,就越发显得矮小。
幺三有点心酸,这十六年来,他就像个海绵,无时无刻都不在压榨着这个可怜的男人。
都说虎毒不食子,况且是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张屠夫。
或许人要长大明事理就那么一瞬间的事。
"师傅,听雨楼的姬二娘我看平日里对你不错,为何你不把她娶了过来过日子。"
"日天,那楼子里的姑娘要洗净身世,还于世俗,没个千把两的银子,你就想都别想。我和姬二娘是有点情分,早先商量着还俗,这不后来我捡到你么,所以这事就一拖再拖,罢了,你有这个心就好,也算是这十六年来没白养。"
幺三听到这句话,在看看张屠夫有点驼背的身影,瞬间的如鲠在喉,他背过身,偷偷的摸了一把眼泪。
在心底默念到:师傅,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养老送终。
自这以后,幺三就在没光顾过听雨楼,老王头的院子也没去过。
这好几天不见那滑溜的幺三,听雨楼的红豆豆竟然有些不适应,人就是这么贱,把你小心养着供着,你到无所谓。可转眼间对你不理不睬了,你又感到很委屈,甚至憋屈。
在心痒痒了好几天之后,红豆豆终于打算亲在去找幺三说说理。问问这个家伙,为啥对她频繁的性骚扰之后,又置之不理。
熟不能忍,这样半生不熟就更不能忍。
这日,幺三正跟着张屠夫给一只肥猪剃毛。
那红豆豆扭扭捏捏的站在肉铺的门上,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这箭在弦上了,红豆豆才觉得有点不妥,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冒冒失失的就跑到两个男人家上,实在是有伤风雅。想到这,红豆豆转身就跑。
不巧的是,张屠夫瞅见了。
"这不是师大家的身边的婢女吗,这会怎么跑到我家门口了,这是不是听雨楼又缺猪大肠了。"这爷俩平常没啥相似之处,在逛窑子这种事上,那可是旗鼓相当。这不,张屠夫也认识红豆豆。
"红豆豆姑娘小姐请留步,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屠夫是也,敢问姑娘白天造访,可有啥事。"
这话可把那红豆豆问了一脸的骚红。
"师傅,你一边玩去,这位姑娘是来找我的。"
"賊娘的,三儿,长本事了。那姑娘进来屋里坐,我这就给姑娘热一碗上好的猪大肠,姑娘你尝尝,保准不比你们听雨楼的厨子差。"
"张叔,不了,我来找幺三问几句话,就不嫌劳您嘞。"
这会幺三快步的走向门外,往那脏兮兮的袍襟上擦擦满是猪油的手,一边喊到"姑娘莫急,在下就来。"
说完又伸出一只手,可怜兮兮的往向张屠夫。
这是干啥,能干啥,当然是儿子泡妹子,朝老子要钱。
张屠夫撇了撇嘴,一手抚起前袍,一手伸到裤裆。嘴里念叨着,二两,五两……看见幺三黑了个脸,又利索的掏了十两。
"省着点花,这可是血汗钱。"
幺三接过银子,上面还有余热。道了声,大恩不言谢,就拉着红豆豆消失在了人海。
跑马镇最大的酒楼里,幺三和红豆豆相对而坐。
蒙心而问,幺三剑眉星目,丰神俊朗,那随手绑扎在脑后的一束头发,更给他增添了一丝不羁之风。天生一张桃花脸,要是能再打理一下,肯定是难得一见的高级花瓶。
幺三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一改往日的猥琐流氓。
"小二,上壶好酒。"
这架势可有点吓住对面的红豆豆。
待酒上来,幺三二话不说,先豪饮一杯。
红豆豆也不示弱,壮着小刀胆,也饮了一杯。说道
"平日里见你猥琐可恨,今天怎么忽而正经了起来。你这幅人模狗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那策马江湖的大侠了。我呸,其实就是个溜门撬锁的小賊。"
幺三抬起头,看了红豆豆一眼。没有说话,又饮了一杯。
"你这人魔怔了吧,哑巴了,说话啊你,倒是。"
幺三连饮了十杯酒,已见醉意。
"我有个美娘亲,身在青楼,心在金帐,我有个天下最强的老爹,身在金帐,心系中原。你说我认是不认。"
这幺三平日里没啥朋友,红豆豆勉强算是一个。昨晚惊闻身世之谜,今天迫切想找个人倾诉。
"幺三,你喝醉了吧,在这里胡扯个什么鸟蛋。"
"我没醉,老子才不会醉,老子清醒着了,不清醒的是这天下人。"
说完掏出了那个随身戴了十六年的胭脂玉。
红豆豆凑近头,细细的看了又看。
阿古两字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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