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随着一阵警笛声渐渐远去的，是这些天笼罩在天蓬矿工人村的阴霾。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闲聊的人们依旧闲聊着，溜娃的依旧溜娃，连“盘头化妆”的发廊妹也又开始趁着夜色在胡同里招揽生意。

就在不远处，胡同转弯的地方，地上那片猩红的血，仿佛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大约之前两个多月的时间，一个叫“蛋皮”的家伙一直活跃在天蓬矿工人村附近，依靠抢劫、偷盗度日，目标多是一些年轻女性，还涉嫌多起强奸、故意伤害、故意杀人等多项罪名。一时间天蓬矿工人村人人自危，不敢出门，唯恐避之不及。辖区派出所获悉案件情况后，多次安排警员走访、摸排、蹲守，竟无所收获。

原来，这个叫“蛋皮”的嫌疑人，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没有老婆孩子，酗酒、吸毒，以至于亲戚都断绝了往来，独来独往惯了，连个朋友都没有。家里除了蜘蛛网外，几乎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发现他在家逗留的痕迹。他几乎都是流窜成性，每次接到报警信息，等警察火速赶到的时候，他早已不见了踪迹。

这天傍晚，一个叫霞妹的女子路经天蓬矿工人村一个公共厕所，被“蛋皮”抢了手机、钱包。霞妹一眼认出这人就是协查通报上面的抢劫杀人犯“蛋皮”，顿时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不自觉的哭了起来。好在傍晚路旁的行人大喊了一声，惊动了“蛋皮”，这货便仓皇而逃了。

霞妹报了警，虽然钱包里没有几个钱，可手机却心疼的要命。这是霞妹攒了一个多月的工资买的。是啊，零五年，三千多，可以买两平米房子了。办案人员疏导了她好久，终于说服她与自己手机联系。就说愿意拿一千块赎回自己的手机。对于“蛋皮”来说，手机一点用也没有，一千块的诱惑力，就是十几天的欲生欲死生活。这“蛋皮”甚至还在短信里要和霞妹交朋友，最后约定两天后的傍晚在天蓬矿工人村小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定好了时间，然后就是布控。由于“蛋皮”对交易地点的环境非常熟悉，过多的陌生面孔一定会让他警觉，甚至是打草惊蛇鸡飞蛋打。研究来研究去，派出所决定派老干警“大壮”带着新人路朝东，在霞妹三十米范围内贴身蹲守。命令是一经发现，立即抓捕。

眼见天色暗了下来，霞妹手里拿着装在信封里的一千块钱，在天蓬矿工人村小巷子里踱来踱去，等着“蛋皮”的消息。

等得大家都丧失信心的时候，霞妹的手机响了，是蛋皮。

“你是不是报警了？看我不弄死你。”电话里的蛋皮，没有一句废话。

好在派出所早就做了预案，霞妹战战兢兢地说：“没，没，没，我就是想要回我的手机，钱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这里等你哩。”

“好的，你等着哥。我马上到。”这蛋皮竟然还学会诈人了。幸亏霞妹没有上当。

即便是如此，大壮和路朝东也紧张起来，知道目标快要出现了，路朝东摩拳擦掌，大壮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松。即便如此，手心里早已是手汗满满了。

就在此刻，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身边走过，半猫着腰，透着衬衣，从后背能清楚地看出来腰里别着家伙。路朝东闪步便想上前抓捕，又被大壮拉住了。大壮压低声音说：“朝东，不急，这是条死胡同，他进去就出不来，咱这里他是必经之路，不慌，到时候看我眼色行事。”路朝东才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蛋皮和霞妹擦肩而过，霞妹没有注意，只是傻傻地等着。过了半分钟，蛋皮又给霞妹打来电话，说是今天有事，换个时间再交易。显然蛋皮已经发现了端倪。

大壮安排霞妹往巷口外走，那里有蹲守的片警，至少是安全的。独留路朝东和他在这里等着，一边抽着烟，一边故作镇定地聊着天。

不出大壮所料，这蛋皮在巷子里转了十几分钟，又一次从巷尾出现，离这个小转弯越来越近。大概也就四五米的距离，大壮一个颜色，路朝东便扑了上去，挥手就是一拳，正中蛋皮的头部。与此同时，这蛋皮的右手已从后背处抽出了备好的凶器，眼见就要递上来。这要是扎上，不死也是重伤。战友就是彼此的后背，哪里会容得上这蛋皮行凶。他刚抽出长匕首的同时，大壮已转到他的身后，双臂紧紧抱住蛋皮的上臂和腰身，令他顿时就动弹不得。路朝东开始拿绳子要捆蛋皮，大壮双臂发力，把蛋皮高高举起，重重摔在了地上，即便如此，大壮的双臂都没有松开，蛋皮手里的长匕首也没有撒手。

巷口蹲守的警察闻声赶到，与路朝东他们一起捆缚蛋皮。五六个大汉，弄一个罪犯，并不是一件轻巧的事情。捆缚的过程中，蛋皮手里的长匕首一直没有撒手，甚至尝试挣脱，用长匕首割喉自杀。好在路朝东血气方刚，伸手去夺去拦，虽然没有自杀成功，这蛋皮竟生生把自己的鼻子割掉了一大半，血流了一地，殷红一大片。

蛋皮带走了，围观人群速聚又速散，天蓬矿工人村又恢复了平静。路朝东瘫软在小巷的一侧，大壮点了支烟递了过来，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路朝东满头、浑身上下哪哪都是汗，倒不是怕，只是刚刚太过于紧张，毕竟那蛋皮的长匕首就挥舞在那里。如果不是他一心求死要自杀，随便捅了哪个都是伤。

“哥，谢谢，谢谢……”路朝东从心底挤出这个半句话。

大壮笑了笑，竖起大拇指给路朝东点了一个赞。

贰

路朝东说完这个故事的同时，抿了一口酒，叹道：“这样的故事公安队伍里一堆又一堆，危险时刻都在。我不是什么英雄，还不是因为当初血气方刚。”

是啊，危险时刻都在，从来都没有什么岁月静好。愿我的路兄弟自己也能平安。

那年，路朝东刚刚从警一年多，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血气方刚，干劲十足。

不畏壮士暮年，唯惧世道艰辛。

叁

后来，才知道了什么叫“试刀痕”，才知道当初的配枪不配发子弹，才知道每一个里程碑事件背后的各种心酸故事。

当你不理解某一个行业某一个岗位的时候，希望你先不要急着偏听偏信就开始谩骂。除非你生病的时候可以自医，除非你能独自教育好你家孩子，除非你合法权益受到侵害的时候能够不拨打110。

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我们每一个人，每一个行业都面临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要过分强调完美，不要“严以待人、宽以律己”。无论他是谁，是什么岗位，他都和你一样，是父母的儿女，是爱人的一片天，是子女的父母。

请多一份尊重，少一分抱怨，愿我们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