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扇榻

        作者：钱大江

        有关复写纸的记忆是从看到我娘做扇榻时开始的。诸暨话“扇榻”是指麦秆扇中间的那块绣着各种花鸟图案的圆形白布以及图案外圈的那道滚边，考究点的滚边上也会有用线绣出来的黑白相间的长方形小格子。滚边压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纸覆盖着白底的绣花图案，它起着保护的作用，就好像发新书时我央求娘给套一个封面那样。

扇榻

        要绣花的扇榻底面是用浆糊黏贴在一起的两层白布，这样会硬挺些。把碗口扣在白布上用铅笔画一个圈后就要用上复写纸了。复写纸在那时是稀缺货，这家借去那家又要，用纸包着的复写纸要用到再也印不出线来才肯不舍地扔掉。我娘将借来的别人用过的图案样纸及复写纸平整的放在白布的扇榻上，再用铅笔工工整整地将图案誊描在白布的圆圈里，接下来就是绣花了。

誊图

        红蓝绿紫的各种颜色花线是娘用一袋或是几碗麦子从义乌佬鸡毛换糖的担子上精挑细选换来的。扇榻里的图案大多是绿荷红莲，朝阳彩霞，双蝶恋花，蜻蜓嬉水等，当然也有红日天安门，腊梅青松岭等。尽管有图案，但是颜色的搭配是要靠自己把握的，所以花要绣得好除了心灵手巧外，还得有一定的艺术修养。有时候娘在绣花时想到一种颜色，但是自家“架空大”（针线篮）又没有，就要到别的大婶大妈那里去借或是换了。虞家台门里没有就去大屋里或是下祠堂找，终要找到一根心仪颜色的花线为止。扇榻里的花完成了，接下来就要绣滚边上的图案了。相比来讲，滚边上的那些几何型图案要简单得多，而所需的线也只要蓝白或是黑白两种就行了。

针线篮

        娘跟我说，编扇子的麦秆要浸在淘米水里泡上一天一夜，再放到晒箕里阴干。最好不要晒，否则变黄了的麦秆就不好看了。麦秆干了，还要准备一根棕榈叶芯做编制麦秆扇带的准绳。娘说要用七根麦秆同时编织扇带我倒是忘了，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女孩子打辫子时要用三股头发我却记得很清楚，有可能是幼小的我曾帮更幼小的妹妹打过辫子吧，在下祠堂上课时偷偷将坐在我前面的高个女孩的长辫子解开这事我也是做过的。把扇辫和扇榻用线团团缝起来后，就要缝装扇柄了。毛竹的扇柄对中剖开，前面部分的长度刚好能压住扇榻的滚边，而后面的长度应比扇辫的圆心稍许长点。在事先钻好孔的地方用线将扇柄和扇面固定住，这样一把麦秆扇就算完成了。

麦杆扇

        其实现在杂货店或是农贸市场也有卖这种麦秆扇的，只是它们根本没有我母亲年轻时做的那么漂亮和精致。有时候在家里看到锻炼回来的母亲很热，我要开电扇或是空调，娘总是阻止我说还是扇子好。娘手里的那把麦杆扇是哪儿买来还是别人送的我想不起来，我只记得这样的情景，情景里的我娘坐在小竹椅上专心致志地照着图案绣着扇榻，她旁边那张小方桌上放着的是一只竹编的“架空大”和她刚用过的半截铅笔以及几张用得发白的复印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