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院子里有一棵桃树,这棵桃树从我小时候就有。
“等桃树开花了我给你揪花插头上,那时候的阳阳可漂亮了!”姥姥总喜欢在院子里坐着小板凳怀里搂着我指着那棵刚刚抽出嫩芽的小桃树。
“桃树开完花呢?”我又一次把目光投向那棵在风里来回摇荡的小桃树,此刻它像我一样瘦小,弱不禁风。
“开完花就让阳阳吃桃子!”老娘布满皱纹蜡黄的脸紧紧贴着我的小脑袋,那时我的头型就像个愣小子,姥姥却丝毫感觉不到我的头发扎脸。
“吃完桃子它就没用了呗!”我瞥了那个小东西一眼。
“它身上还有桃胶,到时候给你熬粥喝。”姥姥的眼神开始开始飘忽不定,不再紧紧盯着那棵小桃树。
我觉得它没意思就没有再问。
家里就我和老娘喜欢吃桃,这棵桃树是老娘专门为我种的。这棵树起初是棵小苗,后来在老娘的悉心照料下渐渐变得粗壮起来。这棵树一开始就结一两个桃子,这点儿桃子都归我,老娘看着我吃得高兴觉得比自己无味的老嘴吃强多了。
桃胶要到夏天才有。老娘蹒跚着脚一步一步地挪向桃树然后要把脸贴着桃枝才能采桃胶。桃树越来越大,桃胶越来越多,老娘采得越来越慢。我总嫌老娘干事磨叽就自己爬了桃树上摘去,老娘知道我又耍小性子就不敢再摘了,她在树底下吃力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慢点儿!别摔下来了!”老娘昏黄的眼珠里映着的全是我。“我知道,你起来,一会儿我跳下去!”我最讨厌她唠叨我了。不知为什么老娘每次听到我用这种语气冲她说话总是笑嘻嘻的,从来不会像姥爷那样翻脸。
熬桃胶要很长时间,我从小就性子急,坐不住。“好了吗?”我蹲在灶旁拿着小棍来回扒拉着地上的灰,“快了”老娘微笑着继续添柴,火光烤得我的脸烫呼呼的,我腿蹲麻了就又跑到桃树底下。盯着那几个还青绿的小桃,不知不觉间我伸手摸了摸上边的绒毛,“你别揪它!还没熟呢!”老娘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你不好好烧火看我干嘛?”我撅撅嘴还不忘做个鬼脸,老娘又笑得脸上又堆出了肉塔。
饭桌旁我正大口喝着桃胶粥,老娘又唠叨起来了。“慢点儿!锅里多的是,都是你的!”姥姥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瞅着我,“哼!”我继续大口喝着。“这孩子!”老娘无奈地扔下饭碗笑了。“等你妈来了我给她告你的状!”老娘见我不听话把心里憋了已久的话道了出来。“我不怕女的!”我歪着头斜视着她,屋里又是一阵笑声。
一年夏天,暴风雨来临。那天早上都七八点钟了天空仍是黑得像四五点钟,我一觉醒来以为天黑了,一看表再看看窗外,感觉甚是奇怪。我还没有琢磨清楚怎么回事不速之客就来了,狂风夹杂着鸡蛋大的一点席卷而来,院子里好多树都闪了腰,不到一分钟院子里的滴水瓦就形成了飞流直下二尺的瀑布,水泥地面直接上演了滴水穿石。雨过天晴我来院里溜达,地上已经铺了叶子毯,残枝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因为叶子还绿它们正疼得呻吟。“桃树怎么样了,死了可就吃不了桃了。”我赶紧去找它。
它虽然一根枝都没断,但是叶子是一片也没剩,我望着凌乱的枝条不禁深感惆怅。“它还会再长叶、开花、结果吗?”我大声问姥姥。“会,没事!”姥姥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亲手种的树。“很多时候失去真的很伤心,如果再也得不到的就是绝望,能再拥有的叫希望。”老娘望着一脸失落的我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桃树充满希望?”我问道,“对!你也充满希望!”老娘笑了。
那时我小,并不理解老娘的话。后来在尘世的奔波中变得伤痕累累,我一次又一次地摔倒又爬起来,渐渐地我又想起了姥姥的话,我始终相信我是有希望的。
去年我再一次回到桃树身边,它已经死了,它不也是有希望的吗?“它怎么死了”,“这院子没人住留着它干嘛?打药,死了。”母亲冷冷地说。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曾经的小手已经变成大手,我轻轻地抚摸着它,它不像以前那样有韧性,我稍稍一碰就掉了一地的枯枝。
院子里的桃树已经永远成为史诗,我、老娘、它的故事已经泛黄,它成了永远竖立在我记忆的滚滚红尘中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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