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乌云密布,云里还藏着几颗惊雷。不多时,大雨落了下来。
本是初春时节,葱绿的树被大雨洗刷了一遍,刚迁过来的燕子,早已寻到了住处,正急急忙忙地赶。剪刀似的尾巴,将一串串雨布裁剪。
南方特有的,尤其是江南大多地方的小镇,都是一条小河流过,两岸都是青灰色的小房子,一水的马头墙,青灰瓦。雨水淋湿了墙壁,打在了灰瓦之上,有清脆的叮咚响。
福山镇,“招财客栈”里,年逾五十的掌柜,边拍打着算盘,边看着这天。金蛇隐藏在雷云之中。
“这雨怕是要下些时辰。”掌柜的说道,像是对别人说,又是对自己说那样。
没人搭话。
再过片晌,掌柜的见无生意,边招呼在后厨忙的伙计,开始装上门板。
这雨真大。
伙计刚要动手。一只满是污泥的布鞋伸了进屋,挡住了伙计的动作。
“老板,我住店。”来人蓬头垢面,如果不细看,还以为是个乞丐,但这说话的语气,却是个大爷。
“这雨不小啊,”我将湿透了的鞋子脱去,那满是泥浆的脚,踩在了地上,竟然拖出了一条泥印,“老板,给我弄间房啊。我得洗个热水澡,不然还得染个风寒什么的。”
见识过沾满墨汁的毛笔,我此刻也相差不大,身上的衣服湿透了,汗水混着雨水,在通过我的脚的行动,从而达到艺术的效果。老板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地砖。
老板心疼了一会儿,挥了挥手,伙计倒眼疾手快,指着我的路:客官随我走,里面请,来,上楼,我给你弄个好房间。这雨是真大啊!
我甩了甩袖子,回答道:可不是嘛!还没带伞,这给淋的。
有意无意,我把身上的那柄断剑给摘了下来。
“呦,客官还是位大侠。”客栈的伙计,给我打开了一间屋子,看到了我手上的断剑。
现在伙计就有些怀疑我有没有付账的能力。
“低调,低调。”我煞有其事的给他说。“热水,热菜!”我吩咐道。
关上房屋的门,我才舒了一口气。“哈哈。终于,老子还是逃了出来了。”
江湖的浑水,我是不会再去趟了。不过心中还是闪过一丝心痛,和大宝的身影在我脑海里是挥之不去。
算了,他就是个男的,我想男人干什么。还是个忘恩负义的男人,我牙一咬,自此就当忘却这这事。一切从头开始。
……
“现在你有两条路,一条跟着我,做朝廷的人,享尽荣华富贵,另一条路就是去死,做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孤魂野鬼。”和玉公主终于语气放缓了:“你是个聪明人,我只想知道你的选择。”
“既然公主给了小人一份薄面,我也是要兜着的,我选择……”话音刚落,我便使出轻功,准备逃离此地。
张嘉陵却早料到我要出逃,海底捞月,封住了我的去路。诸多高手纷纷拔出兵刃。
娘的,要凉在此地了。且等我拼一拼。
和玉公主冷笑一声:何必呢。
我闭上双眼,将毕生所学,尽皆施展。残阳灭绝剑气,啸月天狼,见龙卸甲,冷剑式,破剑式,杀剑式……一套一套的剑法,让我闭着眼睛施展。
人怂,但是耍出来的剑招丝毫没有怯意。
我想起古人所说的,无招胜有招。不问你多强,只求胆大。
剑势的破坏力是不同小觑的,挥舞了有半柱香的功夫,实在是挥不动了。我把眼睛睁开,却见到地面地上丝毫没有损伤。
嗯?这是什么个情况?
王麻子首先朝我喊道:你个傻子,你对着空气舞个什么劲啊!
怪不得,没有丝毫阻力。
趁他们嘲弄之际,我左脚踩上右脚。将所剩内力,灌输腿上,猛的冲出包围,此刻的我就像一只利箭。
于是,我被追了三天三夜。
洗完了澡,也吃饱了饭。美滋滋的眯一觉。
窗外的雨还在下。
丐帮大堂内,五长老正与和玉公主汇报。
“人还未找到,属下无能!”五长老下跪谢罪。
“没事,他跑不了的”。和玉公主看了看窗外的雨……
我是觉得运气差了些。在“招财”客栈住了两天,第一天过得舒坦,第二天,就有点忧心忡忡了。
来得匆忙了些,手上没有带多少银两。我是打算这样和掌柜的讲的,并且我也做了。
掌柜的和伙计,变了副嘴脸,不似先前那般客气。但又看了我比较另类的打扮,索性叹了口气。
“行了,有多少给多少吧。”老板将头低下算账,伙计在一旁擦拭着桌子。
我羞涩一笑,像极了出嫁的闺中女子。
“我可以洗碗,墩地的……”
楼上的房间被打扫干净了,当然是出自我手。
我成了“招财”客栈里唯二的伙计。住处也移到了柴房,那地方也算个好地,至少干燥些。
老板也是个实在人,打着算盘和我说道:加上伙食,一共欠我一两银子。你且给我做工半年。
我也正愁没有地方容身,和大宝那厮的尿性,绝命榜上大概挂着我英俊的相貌了吧。我也就答应了老板。
刚进了柴房,那店里的伙计就扔了我一套衣服,说我原先的打扮已经影响了店里的面貌。我撇了撇嘴,这之前还是叫大侠。
但我还是感激的叫了一声老哥。
哥贵姓?我问道。
“俺姓王。”伙计也扔给我一把刀,“把胡子刮刮。”
王哥走好!我拍着他的马屁。借着烛光,我看着门口水洼里的自己。自追王一笑以来,就不曾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我差不多忘了自己有多帅了。满脸的胡子,提着刀,我霎时灵光一现,和大宝那厮,没有见过我真容,倘若我剔去这满脸的胡子,还她一个翩翩公子,这世间是否就没人认识我了?
我窃喜,一下子就把下巴刮得光溜。
店里掌柜的姓张,鳏夫,膝下无子嗣。伙计姓王,还有两个我未见面的厨子,郑哥和李哥。擦桌子洗碗的功夫,我便与他们厮混在了一起。
“来,来,王哥,挪一下身子,这边的桌子椅子我包了,您老去歇息去吧。
做人油滑一点好不好,我不清楚,但勤快一点绝无坏处。
我打量着窗外,福山镇又恢复热闹。雨停了,各处的商贩也如春笋一般冒尖,我是感觉,就这样活着也挺好的。
然而我还是看到了几个不速之客,几个身着黑衣,带着斗篷地人,正骑着马从街角处,拐过来。马蹄声,挥鞭声,非常的有力。
他们停在了客栈门前。王哥已经上前去招呼他们了。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王哥小心谨慎地问道。那几个人怀里都挂着大刀,虽然带着斗篷,但一股杀气掩藏不住。
“你见过这个人吗?”领头的黑衣人,拿出一份卷轴,上面画着我的画像正是我蓬头垢面的样子。
果然,他们还是追来了。我暗自叹了口气,准备从后窗跳出去。
王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爷,这人我没见过。”
我舒了口气,王哥讲义气。
“你看这么久,当真不认识?”领头的人怀疑地问。
“爷,小人,自小眼神就不好使。画中这人,确实不相识。”王哥解释道。
黑衣人冷哼一声,夹着马,带着人继续往前驶去。
我从窗口看着王哥笑了一下,王哥则是有深意的看着我。
晚饭时,我对着王哥想要说些什么,王哥淡淡地说了我一句:好好做人!
一个市井小人,我笑了笑。但内心却有些感动,好好做人?这语气就像是对长辈对着晚辈的意思,我孑孑一生,师傅死后,已经少有人对我管教了。
大概我是犯贱。
这一晚我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我跟着郑哥李哥去买菜。平日里就他们两人,今日多了我一个话痨。
街上不是有卖菜的地方吗?两位哥哥何必跑这么远的地方买菜嘞?我问着他们两个,嘴里啃着一根黄瓜。
城墙根的小贩,那里的菜,更新鲜,在价格上也会更便宜些。郑哥解释道。
我们三个人坐着一辆驴车。
城墙根处,贴着我的通缉令。不过幸好,这两人并没有见过我原先的模样。
这两人打趣的说,画上这人,倒与我有几分相似,问是不是我老子或是二叔。
我朝他们呸呸呸了几嘴。可不敢瞎说,朝廷都贴了通缉令了。
两人哈哈大笑。我也啃着黄瓜笑了。
可幸的是,这几人都不曾问过我的出处,包括老板,连着工作几日,丝毫不担心我会出逃,有心藏着,有话兜着。
我倒不似山上出来的,就像一只野猴子。人总是多变,尤其是与自己相熟的人。
这是一种讽刺,贴着你亲近的人,你却不一定正眼瞧他,对你态度冷淡的,你又会死皮赖脸的贴着对方,这是人的贱性,好听一点,美名其曰:个性。
福山镇这地方,我之前不曾来过。因为我固执地认为,天下景致一般无二,这种鄙陋的见解其实是错误的。在山上之时,我也会独自下山半月之久,但我确实不曾到过这儿。
也是朝廷封锁消息够厉害的,江湖上到现在都没有传出消息,那一天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并没有走漏半点风声,只有我是江洋大盗的通缉令。还有几个穿黑衣的鸟人,提着画像挨家挨户的查探。
这就纰漏之处,万一我在山上,他们提着画问猴子山狼虎豹?
这一日,客栈里来了一位女客人。面若桃花,十七八九的年纪。提着与她身形不搭的金丝大环刀。这种差异,带着俏皮的美感。
她把刀搁置在柜台。和老板对上话了:老板,给我开几间上房。等下我还有几个兄弟要过来!
王哥领她看了房间,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多时,客栈里一下子进了五个大汉。还有六匹马,一个拉货的车子。车子上还插着一根一尺多的旗子,上面绣着:巨鹿镖局。
领头的大汉,一脸络腮胡子,样貌俊毅沉稳,腰间挂着葫芦和一把与女子一般大小的大环刀,其余众人也差不多这个装扮,神情一个赛一个严肃。
原来是走镖的镖客。
女子看到他们,就不再是严肃的表情。
带着俏皮的笑容对着那个大汉喊了声:师兄,你们来啦!我已经给你们找好了客栈,就是这家。
大汉被胡子遮蔽了嘴角也露出了笑容:辛苦师妹了。
大汉转过身恢复了严峻对着其余人说:众弟兄,今夜我们在此歇息,整顿好,明日再出发。
五师弟,六师弟,你们两去把我们的马匹领到院子里去吧。
王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会意。上前去:客官,跟我来哈!
马匹和镖车被拉到了后院,那里有马槽,但镖车若放那儿就没人看管了。
那两人问我,此处是否有偏房,可供人歇息。
我一下子明白,他们要在此看管押镖物品。
我看了一下他们的镖车,三个漆黑的乌木箱子,贴着镀金的封条,从车辙上看着很是吃重,想必是大物件,不然倒是可以搬上二楼的屋子。
这让我难办了,这边就靠我的柴房,他们若在这里睡了,我睡哪儿。
我向他们说了一下,这两人倒挺大方的,扔给我三钱银子,让我自寻住处。
我一喜,倒是可以和王哥挤挤。三钱银子,可是我三个月的工钱,这下倒更省事了。
客栈内,那个小姑娘和镖客们都没有在自己的屋内吃饭,在楼下随便对付了点,没向我们点任何吃的,他们自带干粮,一人都掏出了一个馒头。
老板见怪不怪,镖客,他们押镖的时候很谨慎的。
要了几壶茶,镖客们已经开始了谈话。
女子早已经没有吃馒头的意思,双手撕扯着馒头,一点一点的往嘴里放,极其娇气,看样子是不想吃馒头,要见见荤腥。
师妹,再忍一日。明日便是大鱼大肉,我也不会管你的。领头的大汉好言相劝。
可是大师兄,我们明日就到了,何必要这么紧张呢?女子有些恳求。
大胡子摆正了脸色:不行,师傅说过,走镖一日,便恪守一日规矩。况且,这是我们第一次过福山镇,更要多加小心。说完转身就要走。
其他师兄弟面面相觑。大师兄的话就是师傅的话。
师妹,大师兄说得对,权当减肥,历练一下嘛。
对啊!师妹,再忍一日。
知道了,知道了。女子一脸生无可恋地走回了房。
我偷偷地在边上笑。这姑娘,可有点意思。
临走的时候,她给我使了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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