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伯伯讲那过去的事情（一）：12口之家

风是它们的翅膀

听伯伯讲那过去的事情（一）：12口之家  文/行走

刘伯伯是东北人，生于20世纪50年代初。小时候，他最爱去一个邻居家玩，那是一个有12口人的大家庭。男主人叫老李，在一个工厂上班，是全家的主要劳动力。除了老李的爱人纪大娘和母亲李奶奶，他家还有9个孩子，均为清一色的男子汉。按照孩子出生的先后顺序，老李给他们取名为老大、老二、老三……老九。和刘伯伯玩得最好的是老三，他们同岁。

老李家吃饭从来不用桌子，12口人也从来不在一起吃饭。

因为老李体弱多病，三天两头的就要跑医院，家里十分简陋，没什么像样的家具。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要算做饭的那口铁锅，口径特别大，足有一米宽，一次能装一大桶水。给老李家做饭是个技术活，也是纪大娘的一件大事。那个年代普遍缺吃少穿，怎么用老李每月挣的四十多块工资喂饱一家人，是纪大娘最头疼的事。那时买粮凭粮票，定量供应，很少有细粮，就算有，纪大娘也买不起。

纪大娘做得最多的饭是贴玉米饼子。每次和面用的是一个大盆子，一顿饭用三勺面，不能多也不能少。和多了，就占了下一顿的量，粮食就不够吃，等不及老李发工资家里就得断炊。和少了，有的人就吃不到饭，要饿肚子。每次纪大娘都做12个饼子，每人一个。纪大娘开始和面，孩子们陆陆续续回家。老大蹲在灶台前生火烧锅，老二老三去院子里抱柴，水烧开了，面也和好了。纪大娘开始往锅里放饼子，12个玉米饼在锅里刚好围成一圈。盖子一上锅，9个孩子就一窝蜂地涌向那口大锅，各自占据有利地形，围了锅一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盖，只等饭熟。烧火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纪大娘头上。当听到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响起来，锅盖边缘开始冒气时，玉米饼子就差不多熟了。

有一次纪大娘头疼，做饭的时候拿捏不准火候，便想掀开锅盖查看查看。当她捶捶弯得生疼的腰，好不容易从灶台边站起来，刚把锅盖掀开，就见一股白色的热气升腾起来，迷糊了她的双眼，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本能让纪大娘把头歪过一边，躲避这股热气。估计热气散得差不多了，纪大娘扭头一看，围在锅边的孩子们已经消失不见，锅内空空如也，哪有什么玉米饼子。也不知道孩子们是什么时候、怎么从锅里拿出饼子的。因为是定量的，又不可能再做一锅，没那么多粮食，这天中午老李、李奶奶和纪大娘只好饿着。纪大娘对老李说，这样下去不行啊，晚上你得占据一个有利地形，至少抢出两个饼子，要不大人都没得吃，今晚上还得饿肚子。到了晚上，老李依言而行，当纪大娘开始做饭时，他便和孩子们一块围在锅边，从锅里抢玉米饼子。

老李发工资的日子通常也是买面的日子，那是全家最开心的时候。一大早，老李就饿着肚子去单位领钱，纪大娘带着老大去供销社排队买面。当年很多平民家庭都这样，家里没有隔夜粮，都盼着发了工资买面做饭，因此发工资那天买面的人就特别多，要是等领到工资再去排队，当天很可能买不上面，全家都要饿一天。老李领了工资立马赶去供销社，买上面再和纪大娘一起回家做午饭。每顿做多少饭、用多少面，纪大娘得提前计划好，不然等不到发工资，家里就没面做饭了。

纪大娘从来没有鞋穿。那时，冬天在冰上打陀螺是北方孩子最爱玩的游戏。老李家的孩子也很爱玩。冰上很冷，没有鞋子穿，他们就偷偷穿着纪大娘的鞋子去。冰上很滑，鞭子一打在陀螺上，陀螺便溜出去好远。孩子追着陀螺而去，脚上那双不合脚的鞋子让他跑不痛快，一不小心还被绊倒了。于是他把脚一甩，鞋子留在了冰上。玩够了，打着赤脚就回了家，早将鞋子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当纪大娘发现鞋子又不见了时，不管她如何威逼利诱，谁也不承认穿了妈妈的鞋子。次数多了，纪大娘便不再做鞋。

题外话：那天的活动安排很紧，没有时间在酒店午休。为了顺利完成下午的任务，在半路选了一个餐厅用午餐，午餐后可以在餐厅小憩。用餐即将结束时，刘伯伯说，我给你们讲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吧。于是，我们一行十人，从餐厅的包房来到天井，那里有一张方桌，撑了一把遮阳伞，我们围桌而坐，听刘伯伯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