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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年的最后一天夜里,我收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一条消息,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兮兮,新年快乐。
没有任何备注,但我知道是许翊。那时候我的笔记本已经记录到他离开的第873 天。我猜测着他突然发来这个消息是一时兴起,还是在当天众人都互相说着新年祝福的特殊日子里,他过于孤单所以想起了我。无论是哪一种,面对这种突然的“打扰”,我心里还是涌起了一些无可抑制地难过。
人啊,似乎总是这样,以为日子风平浪静,以为自己无坚不摧,以为长时间不去想一个人,这个人真的就会被慢慢遗忘。但不是的,藏着的东西只是不会常被看见,当它猛然间跑出来时,又会重新掀起满世界的惊涛骇浪。
好几年前我和许翊还在一起时,他是不会记得这种日子,更别说七夕、周年纪念日这一类,他只会在我很刻意地各种提示下,才一副明白的样子安排一顿火锅或者同城下单买个礼物。许翊说,只要在一起,每一天都跟过节一样,我曾深信不疑。
我认识许翊源自于一场没抢到演唱会门票的失落。2016 年,我和莫笑笑约好一同去看周杰伦演唱会,结果她运气好抢到票,而我只能干瞪眼看着已售罄的界面。莫笑笑为了安慰我特意找了一个小饭馆请我吃饭。
莫笑笑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里最活泼开朗的一个女孩,她的笑容总是很夸张,多次笑得旁若无人,最后导致被人围观。
许翊一脸痛苦地出现,也是因为当我们正在吃饭,莫笑笑不知看到了什么消息又一次笑得花枝乱颤,头皮都要掉下来的时候。
“美女,注意下形象管理。”
我敢断定若不是因为许翊这张足够帅气的脸,笑笑一定会回敬他八百个白眼加八百句国粹。就在她转身看清楚身后的人时,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只好咽下,讪讪地回了句:
“不好意思,帅哥。”
等帅哥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换我看着莫笑笑,忍不住打趣她:
“莫笑笑,如果在饥饿年代,一个长相稍微好点的男人随便用棵大白菜都能把你收买,让你乖乖跟着回家”
“不可能,我才不会那么容易被收买。”
当我和莫笑笑吃完饭从小饭馆出来,便悠闲地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开始哼着天后王菲来也找不到调的歌:
有时候
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哈哈哈~哈哈哈~”
身后一阵爽朗的笑声让我和莫笑笑一脸诧异地同时停下脚步,转过身,又是那张帅气的脸。
我看向莫笑笑,眼神示意她:还忍吗?莫笑笑摇头。
“喂,你在笑我们吗?”
“不然呢,还有别人在这里像掉进开水里的乌鸦一样嗷嗷叫?”
“你说我们是乌鸦?”
对方还想说几句恰巧电话响起,他接起电话显然忘了刚才对我们的出言不逊,边说话边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莫笑笑还想冲上去跟他争辩,被我拦住。
“笑笑,算了。”
“真晦气,遇到这么个玩意儿,不过,掉进开水里的乌鸦是什么意思?”
“说我们唱歌难听呗。”
世界很大,又实在很小。再次遇到许翊,是一个月后我买完东西回家的路上。可能是我们的歌声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见到我,他连着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在我不客气地回看中他才将头转过去。可就在下一秒,手上提着东西的袋子竟然不争气地破了,一堆东西咕噜噜滚出来。没有办法,我只能不顾狼狈快速去追那几个还在疯狂向车流钻去的橙子。
“喂,你不要命了。”
在我没太注意从人行道已经跑到机动车道的情况下,许翊及时拉住了我,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个还未来得及捡回的橙子孤零零地躺在马路上被压成橙汁,扭头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不是吧,我可是救了你,你不能因为一个橙子反而将我当成你的仇人!”
“凶手。”
“我……”
许翊还想反驳,但看到我抱着东西还颇为艰难要去捡另外一些东西时,他选择了闭嘴,然后加快脚步转身离开。没过一会儿,他竟提着一个购物袋气喘吁吁又跑回来了。
“还好你没走,来,用这个装。”
那一刻,我觉得许翊是真的帅,第一次见面所有的成见在这一刻通通烟消云散,他就是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好心人。
我回到寝室把路上发生的事告诉了莫笑笑,她在视频那头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
“兮兮,你的桃花运可能来了,好好把握。”
我想到那张帅气的脸,似乎也没有很讨厌,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和莫笑笑聊了几句她就匆匆忙忙挂了电话,莫笑笑在临走前说上海是个大城市,她要在看完演唱会后多待一段时间,涨涨见识。缺了莫笑笑的陪伴,我的日常生活简单到只剩上班和回来窝在家里追剧。
也许是缘份的刻意安排,我竟然在上班路上的公交车又见过许翊两次,有了上次的经历,我们再次见面都会微笑点头示意一下。
“好几次都只看见你一个人,你那个小姐妹呢?”
“去外地长见识了。”
“哦,怪不得。”
在我们又一次见面时,许翊很自然地坐在我旁边的空位上,和我聊起天来。
“真巧,我才换了工作,就在这车上频繁看到你。”
“是很巧。”
许翊很健谈,不长的路程他能聊很多内容,从他的家乡到他去过的城市,从他上学时的情书到他追过的女孩子。
渐渐地,我开始有些期待每一次和他在车上的短暂见面。
在同样一个赶着公交去上班的路上,许翊要了我的微信,然后周末时候我便收到了他邀请一同吃饭的消息。那天的天气很不错,阳光明媚,气温适宜。许翊穿着一身运动装,看上去富有朝气和活力。吃完饭回家的路上,他哼起了王菲的《红豆》:
有时候
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我才明白为什么他会形容我和莫笑笑唱歌是掉进开水里的乌鸦,如果这声音不是男声,我简直要怀疑是不是听到了原唱。
“兮兮,你很喜欢听这歌吗?”
后来好几年过去,我还是会忍不住回忆那一天带给我的种种美好:许翊第一次请我吃饭,许翊第一次亲昵地喊我的名字,许翊第一次唱歌给我听。
莫笑笑是两个月之后才回来的,虽然在微信上我基本也交代了和许翊的几次见面以及吃饭的事情,她还是很吃惊。同时莫笑笑也告诉了我一个雷人的消息:她在上海遇到了一个外国佬,很是心动。
我想了想莫笑笑连四级都没过的蹩脚英语,以及听不懂中国话的外国佬,觉得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会很低。但想归想,看着莫笑笑已经沉浸在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美好憧憬中,并不敢把我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以往我和莫笑笑下班回来的时间都是一起追剧,自从莫笑笑对外国佬有了心思后,她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学英语和跟外国佬聊天上。我问她为什么要学英语,而不是让外国佬学汉语?莫笑笑总是答不上来。
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在我和许翊朝着恋情的方向稳步发展到六个月时,莫笑笑和外国佬也以同样的步速前进着。寝室里,莫笑笑的笑声依然很大,经常会因为外国佬的话笑得要把天花板都震下来,但她的眼泪也越来越多,好几次她抱着我嚎啕大哭:
“兮兮,英语怎么这么难,爱一个人怎么这么难?”
其实我很想告诉她找个中国男人就好了,将来不用漂洋过海,也不用因为语言不通,她要这么辛苦地学习。可我什么都没有说,爱情世界里,认定了一个人,就是认定了,无关地域、文化、语言差异。我轻轻拍着她的背,隐隐有种感觉,莫笑笑离以前那个笑起来总是没心没肺的女孩子越来越远了。
圣诞节的前夕,外国佬特意从上海来找莫笑笑,说圣诞节在他们国家是个很重要的日子,要和重要的人一起过。莫笑笑一脸甜蜜地跟我说,这也是我和许翊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第一个生日,许翊一定会精心准备让我终身难忘。
结果是即使许翊看到满大街都挂着圣诞装饰,即使我的生日在圣诞节这天真的是很好记,但他确实压根就没想起来是我的生日。许翊牵着我的手漫步在汉城路上,最后停在了某一处高楼大厦前,指着那栋金碧辉煌的建筑说:
“兮兮,我想在这里和你共有一个家。”
汉城路的外围是汉城湖,汉城湖很大,月光洒在湖面看上去一片波光粼粼,就像许翊的眼睛,璀璨明亮。我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在心里隐隐认定将来这个地方真的会是我的容身之处。莫笑笑的消息也在那个时候发来,屏幕上她戴着圣诞老人的帽子,穿着可爱的红色衣服依偎在外国佬怀里,笑得很美。
和许翊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春节,我们都没有回家。除夕夜里许翊带我去民乐园玩了俩小时的旋转木马,又带我去后海看了烟花秀。无数朵烟花的齐绽让原本的夜晚亮如白昼,许翊一遍遍喊着:
“兮兮,我爱你。”
“我也爱你,许翊。”
那天夜里回来,我在一直用的笔记本上认真地写着:就是这个人,以后的十年,二十年,一辈子,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春节后的第一个月里,我见到了许翊的妈妈,尽管她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但全身散发着的雍容华贵气质还是让我自惭形秽。我向来都知道许翊家境不错,但真的到了面对她家人的这天,还是会忍不住想要退缩。好在许翊妈妈并没有多说什么,客套地寒暄了几句后就离开了,我心里清楚她给我留了最大的体面。
许翊妈妈回去之后,许翊依然每天和我腻歪在一起,我们一起上班,一起赶公交车。我不解地问他一般贵公子就算出行不带保镖,起码也是兰博基尼、法拉利一类座驾,他怎么这么穷酸,许翊一脸委屈地说,想凭自己的努力攒钱给我们买房子。
也许在那个时候,许翊真的很努力,有在为我们的未来考虑。
夏天的时候,莫笑笑告诉我,她要随外国佬一同出国,去周游世界。我看着她仔细地将所有衣服、用的东西一点点塞进两个不大的行李箱,心里不舍得厉害。这个陪我了很久的女孩子,如今正要从我的生命中一点点抽离。
“笑笑,不许走太久,你玩一圈就赶紧回来。”
“知道啦。”
莫笑笑走后,许翊怕我一个人孤单,搬来跟我同住,我们有了更多黏在一起的时间。晚上我也会亲自下厨做两道许翊喜欢吃的菜。往往在我做饭的时候,他会从身后轻轻拥住我,将下巴抵在我的肩膀处,厨房橘黄色的灯光总是将他的侧脸衬托得格外温柔。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但年少时的情真意切,终究敌不过前途似锦。
一年后,许翊突然说他要去加拿大,那里有更适合他发展的空间。加拿大,那是一个遥远到我只在世界地图上见过的城市。许翊说话的时候眼里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向往。我捧起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这个本来就在阳光底下生长着的男孩子啊,终究是要向光而行。
“许翊,去吧,平安顺利哦。”
“兮兮。”
他将我拥在怀里,很紧很紧。
许翊是在第三天走的,尽管他说不用我送,我还是打车去了机场。在那里又一次看到了许翊的妈妈,她依旧保持着端庄得体的笑容,举手投足间都有种说不出的贵气。许翊也一改往日和我在一起穿的休闲风,换上了一身西装,恰如其分的裁剪让他仅是站在那里都会引得无数人驻足、回首。更不用说他身旁还跟着几个统一穿着、提着行李的人,更是衬托出他的贵公子气派。我站在人群后没有上前,只是看着被众人簇拥的他离我越来越远。
候机室里,我坐在长椅上翻看着和许翊曾在一起的照片,他发来消息:
“兮兮,我看到你了,兮兮,对不起。”
有时候分手不一定要说“不爱了”“离开”这一类的话,“对不起”其实也是一种代表分手的术语,我盯着那条消息好一会后,回复他:
“许翊,没关系。”
然后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自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寻渡口,各有归舟。
莫笑笑是在许翊离开后的第一个月回来的,她一见面就抱着我不停地哭,哭得天昏地暗,到最后把自己哭没力气睡了过去。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她的眼泪为我,也为她自己,发在她朋友圈的那张原本两个人的合照,如今 p 的只剩她自己一个。哭醒后,她问我,为什么我和许翊也走到了这一步?
为什么走到这一步呢,可能是因为我们中间隔着跨不过去的大江大河,也隔着无法扭转的人生差距,他那么优秀的人,怎能在我身上蹉跎一生?
后来,我又去过一次汉城路,依旧金碧辉煌的建筑,也有很多情侣手挽手沿着汉城河散步,可是不会再有我的容身之处。
“兮兮,我想在这里和你共有一个家。”
这句遥远的话,终究成了一个温柔的梦。
在最好的灼灼年华里,无论是我,还是莫笑笑,我们都没有留住自己的爱情,我们还是成了歌词里唱得那样:
有时候
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许翊在 2021 年的夜里发来的消息,我最后还是没有回复过去。和他于千万人中相逢、相识、相爱,此生已足够。尽管我的笔记本只记录了他漫长人生中短短的两年,其余便是随着时间而走的一串冰冷数字,尽管我们的归处,最终不是同一处,那就将所有的珍重、祝福放在心里,不去打扰,不去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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