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颖王爷，我和朋友公子胡吃在一个古镇上开了一家叫“食不语”的小店，专做美食，也讲故事。我们想给每一道料理写一个故事，今天恰好是第三十二个。
食不语|七珍鸡汤
天气渐渐转凉，每天都想要喝一碗热汤，我趴在柜台上百无聊赖。“一百一十三、一百一十四……”不厌其烦地数着路过食不语门口的行人。
“王爷，我刚才看新闻，连官方都说‘没有房子，奋斗再多也无家可归啊！’”，公子一边刷牙一边露出头冲我喊道。
“少看些毒鸡汤，多插花才是正经事！”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声，“天天就知道毒鸡汤，多喝点老母鸡汤不行嘛！”
“对了，为什么要说老母鸡汤啊？”公子刷好牙还是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
“罢了，反正没人，给你讲讲我师父一碗老母鸡汤劝退黑老大的故事。”我拉开凳子，把瓜果碟一摆，颇有几分说书先生的架势。
“以前和你提过，我师父出师以后，在金陵开了一间叫回雁楼的酒楼。有御厨徒弟的名号，店里也没啥风浪，隔三差五接个包场和府宴，生意倒也算得上顺风顺水。
“因为回雁楼红火，所以明里暗里使绊子的人也不少，但是说起来也都算是顶尖的馆子，不是那些不入流小店能比的，所以手段自然也高明不少，起码没听过故意在菜里下毒什么的……
“但是这行当自古就有规矩，有同行正儿八经规规矩矩来挑事的时候，你必须得接住，不能堕了自家师承的名声。
“我记得那段时间，店里来人总是指明要师父做一道菜，做不出来就要栽了回雁楼的招牌，有些菜真的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比如什么福禄鱼羹、油炸松鼠……
有些更是限定了食材，要什么第一天挂霜的柿子、三斤三两的乳猪、百花酿的蜂蜜……”
“等等，听起来好科幻的样子，什么油炸松鼠？真有这道菜啊！？”公子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
“当然不是，松鼠鱼只是一种刀工，把鱼肉花刀切好，下锅以后用油炸过，鱼肉就会一块块凸显出来，和松鼠一样，所以又叫松鼠鱼。”
“我继续说了啊。”
“江南本就是鱼米之乡，食材丰富，加上师父又对食材了解颇深，那些年有的没的也是创下了不少拿手菜，至今还在金陵有些口碑。不过师父自己最满意的料理就是那道老母鸡汤了。
“为什么呀？”
“师父那时候刚到南京一年多，不知怎么滴，有一个专门做地下生意的人带着七八个随从就找上门来。那人叫刀五，开着几家赌场，听说没少做些害人的事。
“因为他脸上有一条刀疤，所以别人当面喊他刀五爷，背地里都骂他刀疤五。
“他们进店后先挑堂屋最大的桌子坐下，然后掏出一把扇子悠哉悠哉的把玩，店里的客人看到这情况，纷纷付了饭钱赶紧离开。
“等师父从后厨出来的时候，店里面就剩下那几个人和两个伙计。两个伙计没见过这种阵势，一个劲的向师傅使眼色。
“谁料师父打个照面，也坐在了那张桌子。“不知五爷来小店做些什么，这么大阵势，连我的客人都给吓跑了。”
“久闻回雁楼御厨传人一套回雁刀法天下第一，做的料理连御厨都赞不绝口。没想到果然气度不凡。”刀五收回扇子，语气听不出是夸奖还是不屑。
“五爷你这客套话就不用说了，什么御厨传人，回雁楼不过是一家酒店，来者皆是客，不知道五爷今天想吃点什么？”
“不是我想吃什么，是我家老太太点名要吃你家的一道菜。”
“那不好意思，五爷请回吧，小店做不了这道菜。”谁料师父一听到食客是刀五的母亲，竟是一口回绝。
“都说没有回雁楼做不出的菜，怎么到我这里连什么菜都不问，就做不了了，是不是觉得我刀五很好说话？”刀五语气一冷，身后的随从也站成一排准备出手。
“我一个厨子哪里敢小瞧五爷，只是令堂想吃的那道菜，传遍了整个金陵都没有人敢做的七珍鸡汤，我自然也是听过的。
“三年三月三天龄，七斤七两重的凤凰鸡，还要新鲜和晒干的七种野山菌混合，还要熬煮到汤澄清无比，五爷你觉得这道菜真的很好做吗？”
刀五听到师父这句话，先是一愣，然后狂喜。“都说天下没有回雁楼里回雁刀做不出来的菜，今天一见果然佩服。金陵城所有的酒楼，除了这里，没有人能说得上这道菜的做法。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之前刀五得罪了。来人，赔礼！”刀五话落，后面便递过来了一只锦盒，恭恭敬敬摆在桌上。
师父看也没看锦盒，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刀五的脸：“五爷，这菜我可以做，但这钱我不能收。”
“为何？”
“因为这道菜的食材条件有些苛刻，必须是食客家人亲自准备。所以，只要五爷准备好食材，看在五爷孝心的份上，这加工费就免了。
“那今天就不劳远送，我明天再来拜访！”刀五很是客气的走了。
“话说，真的有这样的鸡吗？，名字又奇怪，还必须是三年三月三天龄，七斤七两重，谁会无聊的记这个日子啊！”公子又一次打断我的话。
“好好听故事，真的是，老母鸡汤都堵不住你的嘴！”我白了她一眼。
“刀五回去后放出话，高价收老母鸡和野山菌，结果一连数日一无所获，虽然鸡和野山菌都送来不少，但是没有一个符合要求的。
“偏偏刀五的母亲又天天念叨，于是刀五只好又来找我师父，“我这话都放出去十天了，可这凤凰鸡一点消息都没有，你是存心戏弄我？”
“师父也不答话，喝完碗里的茶留下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去问问你家老太太上一次在哪里吃过这道七珍鸡汤吧。”然后就转身回了厨房。
“刀五没办法，只好回家询问，没想到刀五母亲听到这个问题后竟然泣不成声，哭了半响才缓缓道出这道七珍鸡汤的来历。
“原来刀五还没出生的时候，家里还是有些富余的，结果刀五的父亲不知怎么就迷上了赌博，最后因为欠了一大笔债，不但房子被人拿走，连大女儿都被夺走抵债，然后刀五的父亲悔恨无比，急火攻心，竟然生生的梗死，留下刀五母亲和遗腹子残活于世。
“刀五母亲为了养活刀五，就支了一个茶水摊，晚上给人做针线活，生活很是清贫，长久才能吃一次肉。
“然后有一次过年，刀五嚷嚷着非要吃肉，刀五的母亲就没办法，家里面都无米下锅，哪有余钱买肉，可是又不愿亏了儿子，就去附近的村里挨家挨户的求人赊自己一只鸡。
“不过一连问了十多户人家，都没人愿意搭理，有些言语刻薄的更是说‘没钱吃什么肉，去地里刨些黄土回家捏个鸡算了。’
“就在刀五母亲要绝望的时候，村里一个寡妇把她喊进了屋，然后捉住了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交给她‘我一个人，吃不吃也没什么，既然孩子想吃，就给他吧，大过年的，没有肉也是可怜。’
“刀五的母亲本来不肯接受，但是一想到刀五可怜的眼神，最后就收下了这只鸡。只不过走之前和那个寡妇有个约定，开春后要帮寡妇绣一套衣服抵鸡钱。
“刀五的母亲把那只鸡带回家里，不知道为什么，一只普通的老母鸡，身上的羽毛竟然和锦鸡一样变得五彩斑斓。刀五的母亲以为上天眷顾，赶紧祈求上天保佑自己一家。
“然后就杀鸡、放血、拔毛，把鸡肉剁开，又拿了些山菌野菜，和鸡肉一起，一股脑倒进锅里，猛火烧开，又炖了半个多小时，满屋子都是鸡汤的味道，放了一块盐巴就端上了桌。
“鸡肉吃完，鸡汤还舍不得一次喝完，倒在瓦罐里存着，每次炒野菜加一些，连野菜都变得好吃多了。那一年，刀五和他母亲靠着一锅鸡汤过了一个好年。
“等到来年开春，刀五他母亲再去寡妇家的时候，发现寡妇已经死在家中。桌子上留着一块布料，正好做一套衣服。
“然后刀五的母亲就用这块料子做了一套寿衣，送走了寡妇。后来每年都会去给寡妇扫墓，用刀五母亲的话说‘没有当年那只鸡，可能就没有后来她和刀五了。’”
“当时的我也好奇，就问师父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而且刀家老太太已经吃穿不愁了，为什么还执迷于一碗老母鸡汤呢？
“师傅就和我说，其实是刀家老太太来请他演戏的。
“刀五小时候还算聪明，在店里给人做伙计。但是经常被地痞敲诈，后来转了邪念，跑去赌场收债，然后一步步做到现在这个地步，虽然有钱有势，但是刀五的母亲总是心里不安。
“她觉得刀五这一辈子做的坏事太多，想让他醒悟过来，但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趁她活着的时候，告诉刀五，所以才有了这一碗七珍鸡汤。”
“那后来刀五怎么样了？”
“刀五知道七珍鸡汤的来历后，什么也没说，给母亲磕了三个头，然后把赌场卖了，家里的钱财也散给了穷人，带着母亲离开了金陵，不知道去了哪里。
“对了，他走的时候，还来过一趟回雁楼，听说还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话？”
“我一定会回来的！”
那么今天的故事就这样吧~
这就是食不语，一般卖花，二般做菜。
我们想为每一个美食，写一个故事，无论喜悲！
如果哪一天，你恰巧路过，请一定要进来问一声：“公子，桃花怎么卖？”
颖王爷一定会臭屁的告诉你：“不卖不卖，明年开春，我就切了桃花换酒喝！”
我有故事，也有酒
你愿意切三两桃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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