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到生与死

作者: 大浪你是浅海里的鲨鱼 | 来源:发表于2016-05-01 10:27 被阅读23次

    走进厕所的那一瞬间,我哭了,没有等到深夜。泪水从我的两颊滑落,我清楚地感觉到它的热量,好温暖和炽烈。似乎要点燃,又似乎要灼伤,直到面目全非。

    我和我爸在七点半的时候从jy出发,然后骑摩托顶着冷风回到六十公里左右以外的乡下。那时雨开始下,不大,空气却变得潮湿。在车上,我把帽子从我头上盖到他的头上,却没有注意是否遮住他的眼睛,他用手扶了扶帽子。车仍旧一直在跑,雨在渐黑的夜中继续飘着,依旧不大,点点打在我们脸上,像飞虫扑在脸上。

    自从上大学以来,回家的机会似乎越来越少。像我这般的浪子,除了经济的来源,对家的依赖几乎没有。有时回想起,那样淡淡地感觉,风一吹就散了。只有那少数的牵挂吹不走,那便是对老人的挂念,家里有爷爷和奶奶,我最爱的人。我和爸在这样将夜的晚上,骑着摩托就是回到爷爷奶奶在的家,这样持续漫长且劳累的奔袭长达一个小时。风呼啦啦地吹,我的头发自然地向后凌乱,没有了帽子,也没有面目。夜里,谁也看不见,就像之后的泪水满眶,除了自己比谁都清楚以外,他们似乎也是看不出的。至少我这样认为。

    爸非要喝酒,在回家以前的一通电话里,爸便对他爸说,你少喝一点,最好也别喝,等着我们回来,我要和你喝一杯。我在旁边听着,却突然没有任何言语,酒我还是要喝的。

    一个小时后,从jy到lj。爸在街上买了羊肉汤,急冲冲地给我拿好,然后说上车回家。结果忘记了找钱,直到店主人拿着钱追出来。我笑着对爸说,哈哈,马大哈。他说,你知道就够了,别说了。走!

    夜里,乡下的灯光微弱。空气里有庄稼成熟的熟悉味道,虽然我已不常待在乡下,可我依旧记得那般熟悉的味道。高空中传来鸟的叫声,那种鸟只在这样特别的季节里出现。而今夜,它的叫声是成对的,多少年来,我的记忆中它的声音只是一只鸟的独唱,在黑夜中,难免觉得有些可怜。今夜是值得高兴的。

    回到家已经是八点多了,家里的门是大打开的。是等待着我们回家的。进门的时候,我便呼爷爷,奶奶,我一边从摩托上下来,一边见爷爷奶奶走过来。我把手里提着的羊肉汤递给奶奶,爸对爷爷说,我们喝一点。然后对奶奶说,别再弄什么了,就吃羊肉汤。

    不一会儿,桌上就摆上了吃的和喝的。我打开一瓶葡萄酒,觉得难喝。再想爸讨来自己刚用这季节桑葚泡的酒。奶奶尝过也和我达成一致意见,葡萄酒还没有桑葚酒好喝。在家里,桌上,酒是不可少的。所以,我也是离不开酒的。

    围坐正方形的木桌上,我,我爸,爷爷和奶奶。三代人齐聚一堂,说了许多。而我的耳里总是逃不掉生啊死的。爷爷今年七十一,奶奶小一岁。爷爷说,我活到七十多就差不多了。哪天就轻易地就死了。他说这话时,手里拿着酒杯,说完砸吧一口,尽是洒脱。爸说,诶咦,你说的什么东西啊,你要是把这酒戒了还可以多活好几年啊。爷爷摆摆头,说,就是这酒我才多活好多年。没有它不行。爷爷每天必然喝酒,所以在家的我,每日也是要喝酒的。渐渐地我也离不开酒,酒对我来说就是另一种不可或缺的存在。

    爸对爷爷说去体检吧,爷爷说不去,何必,轻易地死了就差不多了。奶奶说,去体检本来没事的,结果一出来反而被吓死了。我听着,说,不用去体检,好好的去检查什么。其实在我的观念里,老人到这年龄就已经够足了,他们也说够本了,虽然我是极度舍不得他们。每当想到生死,我就泪满眼眶。我喝下一口酒,喉咙辣辣的,然后肚子里升起一股热量。奶奶说,那个陈老爷脚都生蛆了,烂了。她又说,那个曹奶奶前不久开始躺在床上大喊大叫的,马上都要一百岁了,到死了都还要这般折腾。奶奶说这话的时候表明她是极不愿这样的。奶奶跟我说,曹大奶奶他儿问她想要啥,她说就要他儿子的舅爷要的那个,耗子药兑白酒。我心里说不出滋味来,仿佛听见曹大奶奶哀凄的叫声,在深夜里折腾着难以入眠。爷爷还在说着不能没有酒,奶奶看向他说,你喝嘛,喝嘛,我看着你喝。我的心里又是一阵酸楚,爷爷奶奶结婚四十多年了,爷爷的脾性奶奶在清楚不过了。爷爷喝酒,奶奶也不拦他,每当他超量,奶奶就多说几句。爷爷还是说,就再喝一点点,也不再看奶奶“嫌弃”的眼神,杯中也不会再有多少酒。

    说到酒,爸也是停不住的,一牵连,我满脑都是他值得“夸耀”的不堪的回忆。然后我开始讽刺他,他的脾性总算是改了不少,他似乎这么些年来只听得进我这个儿子的话。再多一点,谁也不顾。然而啊,我这个做儿的却总是与他对抗,能静下来说几句的时候屈指可数。但岁月千里,我们都这样过来了,他收敛他的脾气,我长大我的思想。爸说我不学好,就学到了喝酒。他还说,你喝吧,以后连酒你也喝不起。我唏嘘,酒我还是喝得起的。奶奶也表示不服,扭头说,豁别个,那儿那么多。奶奶做着小卖部的生意,其实没什么人买,只是自给自足。她头扭向的方向正是堆放酒的位置。我笑着说就是嘛。再要说什么时,却哽咽了。

    爷爷今夜喝得多了。爸去厕所的时候,奶奶就不停地说他,爷爷支支吾吾地说着什么却什么也没反驳。这样的情形我也见多了去,却仍旧每次都想要落泪。爸回来,爷爷就去上个厕所然后去休息了。我喝完最后一杯酒,才发现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吃喝、奶奶说,没吃饭我再去给你煮些。其实我是吃过饭的,只是喝起酒来,我总要吃点什么。我赶忙说不要了,收拾一下,弄好就去睡了。

    时间似乎比想的那样长,所有的弄好以后才十点多一点。爸喝了酒睡不着我是知道的,他跑来跟我又说了许多。又反复地跟我说了明天,别再喝醉了。喝醉的样子好看吗?他说,喝醉了回来谁看得顺眼。我笑着对他说,明天我就不回来,我跟我兄弟一起睡。他不再说话了,就像我知道他脾性一般他知道我,说了也没有用。在很久以前我就说过,长大了就管不了我了。他也不再怎么管我,只是时不时叮咛几句。我都知道,我说。事实上,我也的确知道分寸。

    我不想再进行下去谈话,明早一早就要出去。我躺上床去,催促爸也去睡了。我盖好铺盖,他理理我床铺,奶奶知道我要回来后事先铺好的床被,然后我暖暖地窝进去。他离开房间,关了灯,嘴里还念叨一句,我走了你又爬起来玩吧。我不说话。确认他走开以后,我用带回来的笔记本敲下这么些字。我不知道自己漏掉多少细节,我确定是漏了。我记忆不好,转眼就忘掉了有些当时瞬间就触动泪点的细节。但是那样的感动发生过,我知道它来过就已经好很多,我不奢求自己能记住许多。但我知道,这发生的一切造就了我。

    夜已经深了,外面格外的安静。有蛙鸣,有虫叫,有时有飞过的飞机轰鸣,也有鸟的夜啼。我的酒还没有消,我打下这些字,然后就要睡去,然后想起一个人。心里有些疲累,就像今日所说的,拳头握紧便是希望。晚安。

    2016-04-30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他们说到生与死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rrgkrt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