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花天酒地
日日耳闻目睹别人发财的故事,自己也像打了鸡血一样,被激励得斗志昂扬,复生激情澎湃,年轻的心像要飞翔起来。
复生的性格还算沉稳,虽然不知道“水桶理论”,但晓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缺点,而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踏实和谨慎。在川北农村有一句俗语:“有了一顿怂,没有了敲米桶。”
复生经常回忆起自己家里,每到青黄不接的二三月间,饥饿就会像魔鬼一样,紧紧攥住每个人的脖子,那种恐怖的感觉至今让人记忆犹新。
还记得母亲经常念给兄弟们听的一首童谣:
“人家有年我无年,
提起猪头要现钱。
有朝一日时运转,
朝朝日日都过年。”
贫穷是一面镜子,可以照出人性的丑陋,贫穷更是一种催化剂,能让人的欲望无限膨胀。如果不能很好地把握由贫穷演生而来的所有力量,那结果就有两种:因之产生无限的动力,促使我们积极向上或者斗志高昂;因之而产生的无限欲望,把我们烧地遍体鳞伤甚至灰飞烟灭。
儿时的贫穷造成了饥饿的恐慌和寒冷的恐惧,让长大了的复生兄弟除了拼命地吃喝,还喜欢到温暖的南方过生活。
龚家父母在经年累月的艰难困苦中,已经开始变得疲惫和麻木,似乎慢慢接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思想。虽然这也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几个儿子,好在儿子们和父辈到底有着极大的区别,在生活的磨砺中自觉或者不自觉地改变了很多,不至于最终走到极端。
复生在结婚后,牧凤祖父的教诲“勤俭持家、量入为出”让复生无时无刻不记在心间。有些人用一生实践得到的几句话甚至几个字,虽然简单但不肤浅,只要你细细咀嚼,时时记于心间,足够受益一生。
眼看复生迅速发展了好几个工地,并且发展前景都很好,四弟再生当然兴高采烈。
复生虽然牢牢控制了除明泉工地外的所有财务,但还是一如既往地尊重四弟和表弟,对外都宣称他们是自己的老板,一切开支用度都由自己尽心尽力去解决,一切行事都以维护他们为准则。复生知道自己和四弟再生相比,没有四弟勇往无前的开拓创新精神,也没有表弟的耐心周到,更没有他们在人面前不要稿纸一口气说三天三夜的本事,但自己比他们都踏实认真,而且努力,如果几位表兄弟联合起来,在大上海做一番大事业就指日可待。
再生还在珍珠厂里跑供销,后来这家厂又增加了开心果销售。再生在做销售的时候,顺便也做开心果业务。这些业务要和航空公司打交道,再生经常利用出差的机会到上海工地。每次来工地“视察”,复生都会提前做好“准备”。
工地上的工人当然不会“夹道欢迎”,但对再生从复生那里拿来饭票,以“老板”的名义“槁劳”他们,有时甚至能得到再生免费发放给他们的现金,却是喜笑颜开。让工人们免费获取一定数额的“奖赏”,能暂时兴奋他们的神经,还可以让他们晓得自己背后有一个“强大”的老板,这也是复生心甘情愿筹措这笔费用的真实原因。
欢天喜地的工人们,总是喜欢去拍再生的马屁。得意至极的再生便会请工人们大吃海喝,甚至忘情欢歌。
有一天晚上,再生神神密密地硬要复生和他去找四号楼的两个女质量监督员跳舞,复生像要被推下悬崖一样,不由自主地担心,给再生讲了这两个女人“不地道”,不要再生去。哪知听了复生的话,再生却像被鬼迷了心窍,偏偏执意要去,理由当然冠冕堂皇:“三哥,我来帮你摆平这两个母老虎,你今后的工作开展就会更加顺利!”
复生听再生这样说,也不知该不该阻挡再生,眼睁睁地看着再生揣了几千元钱,邀约了几个工地上的小年青,去请了女质量监督员,一路欢歌笑语地到七宝最有名气的“神龙歌舞厅”去了。
在工地上安排好第二天的工作,又看了一会儿书的复生,正想这么晚了再生怎么还不回来睡觉,突然看见随再生一起去的蒋波,急急地撞进自己办公室兼卧室的工棚:“龚三哥,再生那边消费已经超支,快拿点钱给我送去!”
“你们不是跳舞吗?跳舞买了门票,喝点饮料吃点瓜子花生要得了多少钱?”复生有些惊讶,想跳舞又不是吃饭喝酒,哪要那么多钱?
蒋波矮小的身子一跳一跳的,像吃错了药:“三哥啊三哥,你晓得个锤子,跳舞也要吃点心啊,跳舞也要唱歌啊,唱歌要给点歌费啊,还要给xiao/姐小费啊……”
“啊、啊、啊,你们是去跳舞唱歌吃饭喝酒一条龙服务了?还睡觉不?”复生心疼几千块钱没了,这些钱可以给工人发一部分借支款,也可以给工人发好多天的生活费。
蒋波仰起头来,理直气壮地对复生说:“三哥,那是娱乐场所,娱乐娱乐,不给钱谁让你乐?快点给钱啊,要不然再生走不脱!”
复生气恼地说:“没钱,你给龚四儿说,不要唱了,快点回来!”
“你说得倒还安逸哈,那两个婆娘不准走!”蒋波说的是工地上那两个女质检员。
“那你们就睡在歌舞厅不要回来了!”复生冷冷地说。在老家,养一头肥猪只卖得到两三百元,你龚四娃才吃了几天饱饭,居然唱一晚上的歌就要整脱几十根肥猪钱,太过份了!
过了不久,又有人回到工地找复生要钱,说是再生让一定要给。
给了钱,工地上的工人又吃什么?有些工人要借支款又怎么办?这再生真不是个东西!
还在独自生闷气的时候,再生又派人来了,这次是让人送来一张用烟纸写的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救急!
救命!!
快点救命!!!
下面还有一行字:
三哥:
工地上的质检员工作不搞好,以后的事情就不好办。这两个婆娘要唱歌要喝酒,不满足她们你以后就有苦吃……拿钱吧,不然你的日子不好过,我今晚也走不脱……
复生有些窒息的感觉,也不知是害怕将来质量检测不过关,还是担心四弟,只好把准备发给工人的借支款拿去“救”回再生。
但这被花掉的几千块钱,就像自己身上的肉被剜了一大块,让复生心里暗暗痛了好多天,又不敢跟再生说。
再生在很多事情上确实比自己有远见。万一这钱真起了作用呢?
再生总是一副大老板作派,不管啥时候都要讲派场。到上海来出差,不知是为了显摆还是为了业务,把江苏东方航空客服部的“谭总”请到工地来“视察”,在明泉工地几栋楼转了转,再生说要尽“地主之谊”,请谭总到刚开张的七宝海鲜城,大呼小叫地点了一大桌高档海鲜,由复生作陪,和谭总尽情“欢聚”,吃了喝,喝了唱,唱了逗/小/姐/乐,逗了再吃再喝……后来结账,复生气得吐血:12000多元!
再生不以为然,用惯常用的口头禅说:“不会用钱的人是挣不来钱的!”
复生心里也矛盾,自己还是像个乡巴佬一样,在这大上海怎么混啊?你看再生,只比自己小两岁,但无论言谈举止,还是为人处事,都远远超过自己。在外头混,自己还像条乡下的狗,只活该被人打!但看明泉工地成了四弟和表弟的提款机,复生的担心越来越严重。
复生没和工地签合同,只是在工人眼中是“老板”,实际上和工地结算工程量拿工资的是老表。工人们要工资、借支,包括生活费,复生只好东挪西扯,尽量安抚好工人。但明泉工地的工人数量多,开支颇大,其他工地的收入要应付工人和工地的开支,所剩的积余有一部分按规矩是要“押”在财务那里作“质量保证金”的。即使就是把其他工地的所有盈余拿来,也不足以应付明泉工地的开支呀!
做生意要找一个好伙伴不容易,干事业要找一个志同道合者更是难得很,特别是在遇到切身利益纠葛的时候,没有责任和担待,自私会毁掉一切。但是,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自私,复生自己也不知道。
复生要求表弟把领取的工程款拿出来给工人发工资,斯斯文文的表弟不紧不慢地说:“工地还没算账怎么拿钱?”
复生请求表弟算账,表弟又推说:“我要上班,哪时间?”
看焦急的复生有些惶恐不安,表弟拍拍复生的肩膀:“算完账也不一定是我拿钱出来!”
再生除了来上海“消费”外,对上海工地出现的问题一概要复生“自行解决”。来上海有时实在无钱可用,再生便“飞”去天津,同样“山呼海拥”一番,领了工程款再返回常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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