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之远】古叶心/著（插图来源网络）
前情提要：江南之远|楔子
第一卷 江南泛歌寄平生
第一章
江南水乡，温语如兰。水浸润在空气中，看不透彻，摸不透彻。城里横亘一弯陵江，碧波荡漾。
此时已入夜，云层上并没有弯月，但星光足以点缀这座城市的繁华。陵江上泊着几条游船，不时传过歌声、笑声与酒后喝彩声。其中一条最大的游船离得较远，快近江心。甲板上站着五名素衣男子，面容冷峻，显是为主人警戒的侍卫。船内除了正在抚琴唱歌的几名女子，便只有四名饮酒尽欢的年轻公子了。
“云不在，花与月，不如柳下美人约……”
妆容精致的女人侧脸斜看座上的四位公子哥，盈盈一笑，又低头抚琴继续唱下去，“望天宫，谁凭栏，可怜新妆无人看……”
看似年纪最长的一位黄衫公子面露醉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名戏子，举杯叫好。身旁的着一身淡青色的客人，随着喝彩抬头看了一眼，右手把酒杯抬近嘴边，扬起下巴，微饮一口酒。
“二哥，我们难有机会出行，你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名白衫公子用手肘轻轻撞了青衫男子的胳膊，“是酒没有家中美味，还是美人不好看呢？”白衫公子笑道。白衫公子俊朗神奕，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
年长的公子转头笑道，“比起这些莺莺燕燕，二弟可能更喜欢驰骋沙场吧！可惜这江南民风纯良，不尚武道，否则可设擂台给二弟过眼。”青衫者微微一笑，“大哥莫笑我，我只是闲人一个，哪懂什么律曲之妙。”
一直未作声的紫衫公子嘴角一笑，玉扇一摇，“二哥，我倒是记得你在曲乐中亦有造就，可别妄自菲薄。”白衫公子和道，“正是，正是。”青衫者温和舒展眉梢，倒是轻轻摆头，正要回答，船舱内几人却听到附近的船舫炸开了窝，“有毛贼，快来人啊！”
四兄弟齐齐对视一眼，先后冲上甲板。就着星光和岸边的灯光，瞥见身形瘦长的男子从拥挤的人群里一个鹞子翻身，跃在画舫顶上，接着舒展身体，在江面单脚一点，借力向岸边蹿去。只怕再两番点水，贼子就能轻松上岸，混入人海中逃走。登时，船上客人叹声如潮。
紫衫公子扇子一收，“大哥、二哥，还有四弟，既然这事咱们撞上了，不如就来一场即兴比试吧，且看咱四兄弟谁能逮到这毛贼。”他目光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青衫公子身上。
黄衫及紫衫公子还未出声，白衫公子眼明手快，脚尖挑起搁在甲板上的竹篙，待竹篙落入江中时腾身而起，轻松踏在篙上，以暗劲催动，竹篙便破水前行。“三位哥哥，我可是捷足先登了，要赢我，赶快啊！”见得有人为自己出头，客人们又忍不住为这少年的俊功夫喝起声。
黄衫公子“哈哈”一笑，对余下两人道：“这个四弟，果真元气十足。走吧，我们也别落后了。”说罢，跃入江面提起一口真气向岸边奔去。紫衫公子也随即跟上。倒是青衫公子不疾不徐地走近一旁侍卫，道，“你们留下，助船家泊岸。那些姑娘，不要少什么赏钱，将她们送回去就是。事成便回院子等我们吧。”待吩咐好事宜，青衫公子这才负手踏浪前行。
追将好一会，白衫公子始终离毛贼还有一段距离。越接近城中繁华地带，毛贼反倒鱼入江河，仗着熟悉地形和路况，在摊贩中快速穿行，不一会隐入扎河灯的摊主身后。
“怎么，丢了？”听到哥哥的询问，白衫公子略有不甘，“身法功夫倒也不错，只是今夜多喝了几杯。”“四弟莫灰心，只怪最早离得太远了。你的功夫，大哥也是知道的。”黄衫男子尚在安慰弟弟，被紫衫公子拍了肩膀。“大哥，莫不是我酒醉眼花，且看毛贼是不是往那边跑了？”四人八只眼睛望去，那毛贼正依附墙角，往附近的巷子里蹿去。
白衫公子不再着急，而是翻身上了屋檐，居高临下的视野，更能暗中追他个措手不及。紫衫公子同样跃身跟上。黄衫公子与青衫公子则是尾随跟上。黄衫公子当尽了全力，脸颊上冒了一层细汗，青衫公子倒是沉着不疾，警惕地观察四周，显是顾前者的周全。
这是一条死胡同。意识到有人步步紧逼，毛贼冷哼一声，避开右手边屋檐上和身后追赶的人，双手双脚黏住了左边的一面墙，几个攀爬，便已缩入墙内。“这贼子真是狡猾。”紫衫者、白衫者先后翻身跳下，落在黄衫者身边。
四人伫立墙边，听到夜风送出院内的莺歌燕语，在更浓的夜色下，吞吐着流连忘返的味道，显是红尘之地。黄衫者咳了一声，“既然追到这里了，好坏都进去看看。四兄弟竟然追不着一个小贼，这可要笑话了。”白衫者无奈耸耸肩跳上屋瓴，“都怪我。就这一回吧。我看到他了。”说罢，提起脚步，猫身追进。
黄衫者一跃而上，也不追了，倒是坐下来就着夜色吹风醒酒。这时恰有白衣女子在院落石桌上抚琴，也不过人生乐事。青衫者见状随他身后盘膝坐下。“有二哥看着大哥，那我去看看四弟怎么样了。”紫衫者说罢就去追白衫者，只余两人坐观白衣女子抚琴。
女子葱玉似的手指开始在乌黑的古琴上挑摘、剔劈、勾托、抹挑。她眼睛微闭，香肩随着节奏微微颤抖。手下的琴音如清风，围绕在这番夜景下每一个人身旁。琴音凄凄，隐隐不争，卷来了记忆长河，若要说昆山玉碎，香兰泣露，也不过如此。
空气仿佛停止流动，人的思绪在回忆中上下翻涌，直随着琴声的渐渐远去，而挥手告别。女子抬手按住了琴弦，她觉察到对面屋檐上两名不速之客，于是抬起头来，对上了他们的眼睛，不惊不扰。
下一章 江南之远|江南泛歌寄平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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