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种不好花,可是他种得好,于是她便把自己当成了种子选手。她种各种各样的花,注入气力和用心最后成功了一株君子兰。
“看来你是真的不喜欢,还不如去煮点东西吃。”他站在不远的地方抱着手臂懒懒的看上几眼。
“反正爷爷总夸你,不就是会沏茶会做饭会种花会写字会下棋会画画嘛。我,我要练过我也会。”她气恼的“哼”一声,头一转不理他傲娇的走了。
“朱子若,你好好待在这里,不用刻意把自己变忙,爷爷也不用你做这些事就已经喜欢你的。你好好散心。”
身后男生的声音在空气里流通,他的声音温润而动听,就像煮一杯咖啡轻轻翻滚的感觉,好像总可以触碰到她的心
她脚步顿了顿,平静的口吻没什么跌宕,“我就是想比你好,没原因。”
他深眸看向她笑意收敛,恰到好处挂着适当的微笑,“朱子若,我随你怎么说,你尽管表达。”
“滚”她只留一个字便起身回庭院了。她跟这不温不火的人计较,根本没有任何肉眼可见内心可感的现实作用。
第一次见他陈之敖便是在那棵老槐树下,他穿着白色丝衬和一件宽大的牛仔裤。他长得很清秀有种与生俱来气质,便是古代那种温润如玉公子的气质。
他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指尖轻微触碰,陈之敖平平的侧脸在金色阳光下照出细微的绒毛,像一幅静态的画。
他对她笑,她对他冷漠脸,心里骂过他无数遍。陈之敖提着她的东西,无视他们之间的冷气压,他在前面走,朱子若在后面慢慢跟着。
没有来这时,那段时间过去后,她和父母产生了争吵,十分令人绝望的争吵。
父亲在饭桌上便气得摔了筷子,这个中年男人开始不理解自己的女儿。
他气急道:“小若,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马森,你要接受爷爷已经没了的事实,是人都会老的。而且我知道你对小敖意见大,小敖是很懂事的孩子,照顾得爷爷很好。你现在去难道不是找小敖的麻烦么…”
“是啊,小若,你不要太极端。小敖从小就优秀如果不是那场飞机失事,他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他有所图他图爷爷什么呢,你爷爷不过有一个在马森的小别墅,马森远离市中房价也没那么贵…”
“可是小敖家,从小家境也不错。他到了一定年龄可以继承比我家多太多的东西了…”母亲无奈的开始重提旧事。
这个终日操劳的女人终究在岁月里苍老。
“当时我们想领养小敖给你做哥哥,可是因为小敖和爷爷从小就投缘,爷爷喜欢小敖。小敖这孩子…懂事,也就和爷爷过也无怨无悔照料着爷爷…”母亲叹了口气,将手抚上朱子若瘦弱的肩,想要规劝。
朱子若早便红了眼。
父亲声音缓和道,“爷爷走得很安心。”
她努力忍住的泪水拼命忍着,她抓紧了衣角,眼睛通红生气朝他们大声道,“我才不管那个奇奇怪怪的老头呢,不肯和我们一起住只愿意和陈之敖那个一样奇怪的一起,他那么喜欢陈之敖,连临终都没来得及让我送一下…”
“可是他陈之敖通知我的时候,那么平静那么淡泊,我不相信那老头真的值…”说罢哭着冲出了家门…
“孩子啊,那是你没看见过人家难过的样子”母亲用手撑着桌子,喃喃道。
父亲则是又急又气,这个家怎么弄成了这样。
这小丫头从小就很喜欢爷爷,爷爷当然也喜欢子若,只是小时候陈之敖是爷爷遇到难得的知音了,之敖这孩子处事也是像极了爷爷。
两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通电话给了他们建议,是陈之敖,他告诉他们爷爷临走前提前备好写在宣纸上的遗言。
陈之敖温和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在电话那头响起:“爷爷的愿望是,希望以后每个暑假都让子若回去马森过,因为子若喜欢那儿的环境,马森的夏天也很避暑。爷爷永远在子若身边,希望子若勇勇敢敢的,少哭一点。”
“唉,既然是爸的心愿也罢了。之敖,叔叔知道你打小就成熟懂事,子若还小,如果她在那儿有冒犯你的地方你多担待。”父亲无奈的说道,话语里饱含担心。
“叔叔阿姨,我会照顾她的。”陈之敖看着窗外那只鸟许久站在枝头晒阳光,半天不肯走的样子,认真而坚定的说。
“之敖,你还好吧…”母亲小心翼翼的问。
陈之敖顿了一下,从那只鸟身上收回深邃的目光,淡淡开口,“我很好,我知道时光确实不饶人,没什么可怨的,也没人可怨。”
“嗯,先这样吧”
说罢,陈之敖才挂了电话,抬首再去看那只鸟,那只鸟还是没有走,阳光依旧在它身上,给它灰兮兮的身渡上了金黄的光。想必,以后有阳光尚存的地方它都很喜欢很依恋。
而电话那头的父母则是操着他们的心……
此时朱子若坐在庭院里看着地上追球跑的猫猫,它身上一团灰绒绒的毛,追了一会儿会趴在石地上睡觉。任她摸着它的脑袋给它舒服的顺着毛。
她埋怨的有些不开心的说,“当时你在我家时还是只健美猫,现在都变成胖猫,以后要找雌猫人家看不上怎么办。”
猫猫圆圆的眼珠转了转,好像察觉朱子若语气中的嫌弃,“喵呜”一声懒懒顺着阳光跑走了。
“你不用操心它,它自己吃吃睡睡和其它猫猫玩,一样过得很好。”陈之敖云淡风轻的声音传来,随后他也走出厨房,湖水般平静的眸与她静静对峙。
朱子若看着他,从鼻息间“哼”一声,“要你管”对他她从来语气不善,决不心慈手软,被他的脸迷了心窍被他的能力所驯化。
陈之敖依旧是不在意的温和笑意,他对朱子若淡淡道,“吃饭了,我炖了你最喜欢吃的鱼。你和我生气也要有力气生才行,不然你就只能看着我得意了。”
说罢,他进了厨房。朱子若生气的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咬着牙,她真的太讨厌陈之敖了,陈之敖是她遇见最最最最讨厌的家伙。
等到在一张圆木桌上吃饭,陈之敖盛了两碗饭,拿了两双筷子到桌子上。
朱子若想自己动手,被陈之敖轻飘飘一个眼神镇住,他声音倒不大:“你去那儿坐着,一个小小的厨房不用多一个人折腾了,好好吃饭。”
可是他的眼神中居然那么冷漠,朱子若用小皮筋扎好长发,还是乖乖回位坐着了。她饿呢也不用赶这个点和他正面冲突。
便心不在焉的坐着,一边偷看他盛饭的背影,他的手修长又白,一点也不像干活的手好看得很。
朱子若当时就这么看着,一碗饭,两碗饭,突然…他居然在装第三碗饭,装完后动作却突然顿住了。她觉得此刻空气死一般的静寂,她有些怔楞的看着陈之敖。
下一秒,他把饭倒进了锅里,只是把青瓷的碗轻轻放到水池里,回饭桌时神色如常,他什么也没有多讲,脸上也不会透露哀色。
朱子若倒有些楞神,若有所思的小口小口吃饭,也没有吃多少菜。陈之敖望着,不禁蹙了眉,他没忍着轻声开口道:“你吃点菜,今天的鱼也是用清水加甜酱炖的是你爱吃的口味,多吃点,别浪费食物。”
此刻,他看着她的样子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他对她说话的语气就像在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朱子若哪里有什么胃口,她实是忍不住和陈之敖置了气,“你少管我,我没说不吃,我还惜命得很。”
“你该惜命。”陈之敖露出一丝不露痕迹的苦笑,有些难免苦涩的说。
一顿饭在存有硝烟的气氛中吃完,还是陈之敖自己收了碗,他先洗了碗,洗时也想了别的事。洗完转身却发现桌子在不知不觉中有被人收拾过的痕迹。
浮尘如斯再看向门外的亭院内,朱子若正追着鲜花池里那几只白兔玩,齐膝的纱裙在微风中飞舞,风吹乱她的发,她微微笑着,快乐仿佛只剩了半。
是小时候的那段时光吧,朱子若一身碎花裙小小的个在拔花玩,陈之敖制止她,被朱子若凶凶的一眼给弄犹豫了。
当时爷爷还在,他坐在竹藤长椅上慈祥的笑着,温和的说 :“之敖,你不要被子若吓,要敢于教育小妹妹的不是,才能让她更加的成长,子若可不能纵着…” 陈之敖认真的点点头。
“子若。”爷爷喊着小小的女孩,脸上充满慈爱。那个小小的身躯不安的动了动,小子若软软糯糯的拉长声音:“爷爷。”
爷爷笑得更开心,不过还是说了她的不是,“子若啊,你摘花花,花花也会疼的,你是开心了,那花花原来那么好看,它坏了就不好看了它会开心么…”
“还有对之敖哥哥态度要好,之敖哥哥什么都懂的,要跟着之敖哥哥学好的。”
朱子若垂着小小的头,还是认真认错,“知道了,爷爷,子若以后不会了…”
时光流逝得真是快,还是物是人非,那分眷恋纵是情浓,却徒剩山穷水绝的回眸。
世事,困于天地间,毁于天地间,当年的下棋对弈,谈笑风生也再回不去。
陈之敖恍了神,手中的温度还是慢慢冷却,他放慢了动作,重重跌坐在木凳之上。美好的侧脸仍轻描淡写,少年不再…
夜晚,朱子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终是失了眠,她推开窗户便可以看见那轮明月挂在天空,这样的夜里,一切都寂静下来,只有晚风轻轻的呼声。
可能是一时想出门走走的兴念,她披了件披肩便去外面逛,想去爷爷生前常待的地方看看。
院子靠那幢小别墅,来到那幢小别墅前她看见有房间亮着灯,便想进去看看。
朱子若轻手轻脚走进别墅里,走了几步便到了那间房间外,这间房间是爷爷生前的书屋。门没关严实,有一条细缝。
陈之敖坐在爷爷常坐的位子上,他翻着那本《时间简史》还有那熟悉的字体,写着爷爷读每段时的感想。还有《花卉树木养植方法》还加了很多批注…
那么多书,那个老人都很喜欢看,他或许知道在这样的岁月里没人可以长生不老,他便细细的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呼吸的每一生新鲜空气,感觉到的每一种生命力都让他觉得满足。
陈之敖敛了眉,他把书全都理好放在面前,然后趴在桌子,好像这样可以让他觉得全身的重量轻一些。
他转着头看那张照片里爷爷的模样,笑容坦荡,眼中明亮。眼晴里湿了湿,沙哑着开口:“爷爷,父亲母亲离开我时,你在我面前跟我说,之敖啊,跟爷爷走吧…爷爷会养你,除非有一天你离开爷爷,不然爷爷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爷爷…你养我成人,教我要做一个温润的君子,让我明白生活中的诸多道理,让我成为一个智者,让我享受了生活…你就像是我生命中太阳,我围绕着你再不敢离…”
“可是现在我的太阳落山了,我好像看不到光了。子若现在是我唯一视作亲人的人了。可是…她讨厌我,她怨我没有看好她爱的人…可您也是我…深爱的人啊…”陈之敖崩溃的说着,话语都在颤抖,他垂头丧气的趴在那儿。
门外的朱子若看不见他的转过头去的表情,却听着他语气中的满盘皆输。
从此以后,陈之敖这个男孩什么都没有了,他再懂事,唯一有的也无情的没有了。而她还有父母,他什么都没有了。
阳光被阴暗也盖过了,他心头那朵向阳而生的花枯死了。
她手紧紧抓着门,落下了冰冰凉凉大颗大颗泪,她后悔于自己为什么要怪他,为什么要强逼他守住自己爱的人却忽略了他的痛…
“爷爷,你走之前,我跪坐在你床前,我吓坏了,你明明感受到自己在一天天虚弱…你什么都不对我讲,只是说你很好。然后在我相信的时候,给我重重一击…”
“我怨恨的问您,您当时说要永远陪我,现在我还好好的你要先失约了…这算哪门子的永远…凭什么这就要叫永远啊…”
“您幽幽叹着气,对我说,小敖,你自小就聪明,爷爷不会对你失望,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可以…只是生命中的有些时刻一定会来临,爷爷不想长生,爷爷也不后悔答应你的话,即使现在爷爷…走了…爷爷也…”
“永远陪着你。只是,你要照顾好子若啊。”
“你要”
“照顾好子若啊…”
门外的人早已再站不住,她无力的蹲坐在地倚在冰冷的墙上,捂嘴痛哭。
而里面的人,对那张照片絮絮叨叨,心如刀割,内心痛到麻木,已经没有泪再哭得出来,他每一句在凌迟着自己,都没有放过自己。
凌晨,朱子若斜倚在园门边,一夜,她没有任何入睡的欲望。她扶着墙缓缓起身,慢慢走着,就像想把光阴都走一遍般贪心。
她走过火车轨道边,那里盛开着很多的蒲公英,风一吹,便失去全身重量,扬得极素净的美。
晨间的第一束阳光照在她身上,她捂住自己的眼睛,感受到阳光的暖意。耳边似乎可以听见火车的轰鸣声。
她只是想起,自己在极小的时候就是开心的乘着早晨第一班火车来的,也是因为舍不得爷爷,乘着第一班火车走的。
从前她喜欢这儿,但不得不回去。现在,她觉得这个地方充满了记忆,这些记忆是她最重要的东西,带着残忍带着快乐,她终究要学会放下,要回去。
“子若,子若,朱子若…”远处传来焦急的呼唤声。她知道应该是陈之敖来寻他了,左右逃不过一顿骂。
她大声喊起来,“我在这儿。”
陈之敖遁声立刻找了过来,脸已经黑下来,他当时只想看看朱子若,却没想到他去的时候窗户大开着,床上也没有人。
他多怕她想不开,急得快失了魂。结果她只是到这儿来看风景来了…不对,这有火车轨…她不会是想…
“朱子若!这就是你说的惜命!你对得起爷爷么,就凭你还想学顾城卧轨自杀,你死了没人传诵你也没人把你记入史册!懦夫!”陈之敖火气一下上来,对着朱子若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通怒斥。
下一秒,时间仿佛静止了般,朱子若没有生气,她轻轻的满足的笑着抱住了陈之敖。
陈之敖楞了,她都可以听见陈之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加快了频率。应该是,太过惊伢的受宠若惊,毕竟朱子若从小到大都没有对他说过好话。
她在他耳边轻声说,“陈之敖,我没有想过自杀,我确实很任性也很惜命。以后,多多指教了,之敖哥哥你好,我们一起走出来,我以后便是你的阳光。”
陈之敖回抱住她的时候,第一次,对着爷爷以外的人,知足而发自内心喜悦的笑了,他俊朗的面容上,笑得很是好看。
某天,暑假结束。朱子若一身粉色长袖牛仔裤,扎着高高的长马尾拉着行李箱准备回去了,陈之敖替她拿着行李,朱子若一脸清甜笑意的看着他踏实的背影,对他说:“之敖哥哥,你要早点去那里找我啊,虽然你住得惯马森,但是,不许忘了你的妹妹。”
语气还带了威胁,陈之敖无奈而宠溺的笑,对她温柔的允诺:“好,我尽量,也会想着你,我会永远记得照顾那个任性的妹妹呢。”
他看着那个女孩的背影,笑容越来越浅淡。他有一个秘密,那天他偶然瞥见那个女孩的身影,知道她在门外。
他本不是会表现情绪的人,可是他独独刻意说了那些话。他不能让朱子若一直讨厌他,也不能让朱子若离开马森前走不出来。
时间就这么一桢一桢过去,陈之敖看过远山,看过树影,他独独最喜欢阳光和亲人。
马森的秋十分烂漫,树上的叶金黄成刚好的秋色。小小的鸟雀,飞过一山一山的野花清溪,朝着天边的阳光,寻觅着,得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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