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那只旧篮子

作者: 王府堂前燕 | 来源:发表于2023-09-17 14:20 被阅读0次

    奶奶今年已经87岁了,出门总是佝偻着腰拄着拐杖,走不了多远就得腾出一只手来捶捶腰,然后停下来喘气歇一会儿。

    老人家记性越来越差,大伯把她平时常用的东西都放在显眼的地方,但奶奶还是常常忘记放在哪了,找不着的时候便拄着拐杖,一步步磨蹭到大伯家住的前院,喊大伯帮忙找。

    我家住在县城,姑姑嫁的村庄比较远,于是大多数时间奶奶都是由在老家的大伯一家照顾,一日三餐做好了送到奶奶所住的后院去。

    自初中时代起,每到周末放假,我一定会回家看奶奶,这个习惯一直到我高中毕业。

    大伯和姑姑家都是男娃,我是这个家族唯一的女孩。每次回奶奶家,我都会帮老人家把房间收拾干净,把穿久的衣服洗了,还把奶奶经常吃的药按种类和用量分别包成一个个小纸包,告诉老人家一次吃一包。我还没有挣钱,这是我唯一能帮老人做的,也是尽一份自己的孝心。

    从小到大每一次到奶奶家,老人家见了我都会乐呵呵的,早些年奶奶生活还能自理,见我来了,问我几句话便会脱掉鞋子爬上土炕,取下吊在房梁上的那个用的明光锃亮的柳条篮子。

    篮子里面总会有好多好吃的,都是来看望奶奶的晚辈所带来的吃食,除了苹果和梨等水果,篮子里有时还会有集市摊点上卖的那种传统点心,是用牛皮纸包装的,用细麻绳捆着,封面是一张印着黑色油墨的红纸,印着老字号的招牌,有桃酥、麻花、蜜三角、沙琪玛等等,因为都是手工制作,点心油性又大,点心放久了油便会渗透过牛皮纸,在包装上留下斑斑驳驳地痕迹。

    我嘴馋,又很喜欢吃这种点心,有时一次就吃几块,奶奶见我喜欢吃这种点心,就总是给我留着,堂哥堂弟去了都没有份。

    奶奶那个放着食品的篮子,一直是伴随我成长的美好记忆。

    后来会做传统点心的越来越少了,只有个别乡村集市上偶有见到,有时姑姑去看奶奶,带的是超市里出售的那些包装精美的点心,奶奶见了便会嘟囔着说还是老点心好吃,并说妮儿(我的小名)也喜欢吃。

    于是过年过节的时候,姑姑一定会跑老远去赶个集,给奶奶买来两包传统点心,奶奶自己留一包吃,另一包等我去了再打开。

    去年我高中毕业考上了天津大学,离家几百公里,回家一趟很不方便,很少有时间去看奶奶。放寒假的时候,在天津的姨妈给我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我也很想挣到人生当中的第一笔收入,经过考虑之后就决定留下来,在天津度过了整个寒假。

    回家的时候,已是来年的五一假期了。有半年没见奶奶了,回家前夕,知道老人家爱吃点心,我跑了半个天津城,给老人家买了几种天津的老字号点心。

    回到家一切安排妥当,我去了农村老家,看到我用自己挣的钱买来的天津糕点,奶奶张着没牙的嘴,乐呵呵笑得像个孩子。

    和以前一样,没说几句话,老人家便脱掉鞋子颤悠悠地爬上炕,我知道她又要去取那个挂在房梁上的篮子,我说我自己取,她说不用。

    我知道奶奶的心意,老人家在村子种了一辈子地,又不会挣钱,她唯一能给予我的,只有她的晚辈孝敬给她的那些或多或少的吃食。

    突然间觉得奶奶真是老了,她艰难地伸直腰,用干瘪地、像树皮一样粗糙的双手,颤抖着慢慢取下那个篮子,然后盘腿坐在炕上,哆哆嗦嗦掀开盖着篮子的红布,从里面拿出一包早已油透纸包的点心。

    “妮儿啊,这是你姑过年的时候给我买来的,知道你爱吃,你过年没家来,奶奶一直给你留着呢……”

    我接过那包点心,红纸上印着生产日期和保质期,生产日期是1月,而现在的时间是5月。老人家并不知道,这包点心最长只能保存40天。

    鼻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泛酸,我手里捧着那包过期的点心,转身背对奶奶潸然泪下。

    不管什么食物,放时间长了都会坏,但奶奶对我的爱,永远没有保质期。   

    (文章完)

    第一次在简书上写文章,尚不熟悉平台规则,望简友多多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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