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楔形文字传奇
20. 国王泥板图书馆
拉萨姆接下来介绍的，是国王图书馆保存的泥板文献。
文献展示了亚述帝国和末代国王亚述巴尼拔，从辉煌顶峰走向没落灭亡的正史。
亚述巴尼拔，这位集残暴与睿智于一身、具有独特个性的奇葩君主，公元前669年与他的哥哥沙玛什·乌金同时登基。他继承了亚述王的宝座，哥哥却登上了巴比伦王位。因哥哥国王是弟弟国王的属国，不久便与亚述的宿敌埃兰联手发动叛乱，亚述巴尼拔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击溃，并在追击中大肆掠夺，将所有的城池夷为平地。
亚述巴尼拔国王猎狮图浮雕 作者摄于大英博物馆
亚述巴尼拔的强悍，表现在他留下的巨幅浮雕“国王猎狮图”。在古代亚述，猎狮被视为王者的运动，是君主保护其子民的象征，表现了狮子被捕获和释放，以及随后的追逐和杀戮。充满张力和写实感的狩猎场面是亚述艺术最杰出的成就之一。“浮雕之于亚述，相当于雕塑之于希腊，绘画之于文艺复兴的意大利。”亚述巴尼拔的猎狮图，用浮雕方式淋漓尽致地复原了他的性格。
亚述巴尼拔的残暴，刻写在攻占埃兰苏萨的楔形铭文中。他明确地昭告天下：
“苏萨，伟大的圣城，埃兰神的居所，被我征服了。我进入了苏萨的宫殿，打开了金库，白银和黄金，商品和财富滚滚而来。我摧毁了苏萨所有的神庙，砸碎了闪亮的铜角，将他们的神像散落在风中。我毁坏了苏萨所有国王陵墓，将他们的骨头暴露在阳光下。”最后，亚述巴尼拔强调：“我毁灭了整个埃兰，并在他们的土地上撒了盐。”
掘墓曝尸，让撒盐的土地寸草不生，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残忍杀戮和断子绝孙的行为啊！
公元前645年埃兰城市的围困 大英博物馆馆藏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能与施行“炮烙之法”的中国商纣王比肩的残暴国王，却偏偏又是一位聪慧过人的学者。
当他还是亚述王储的早期，就对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广泛涉猎文学作品和宗教作品。他本人不仅精通阿卡德语和苏美尔语，而且掌握了用楔形文字写作的技艺。
他派出大量的抄写员，到亚述各地和巴比伦收集古代文献泥板，将其带回尼尼微。因此，巴比伦、库塔、阿卡德、乌尔、尼布尔和其他许多城市的文字宝藏都被转移到亚述首都，极大地丰富那里的大量藏书。
有学者评论说，亚述到了末期，开始了崇文的风尚，尊崇文化和科学，这一点和后来中国北方的金朝很像。
亚述巴尼拔不仅雇佣学者和抄写员抄写经文，甚至掠来哥哥属下的抄写员充实自己的抄写队伍，而且还亲自披挂上阵，自己阅读和修订了大量的文献，在一些复制的泥板空白处加上自己的注释。为了给他的图书馆腾地方，亚述巴尼拔不惜把自己尼尼微宫殿夷为平地，然后在上面重修一座新的。
亚述巴尼拔青铜雕塑 旧金山市政中心
一手擒狮，一手拿泥板，文武全才的国王亚述巴尼拔曾经自说自话道：
“我，亚述巴尼拔，受到纳布智慧神的启发，觉得有博览群书的必要。我可以从它学到射、御以及治国平天下的本领。读书不但可以扩充知识和技艺，而且还可养成一种高贵的气度。”
这就是他建立图书馆的宗旨，与希腊马其顿皇帝亚历山大十分相似。亚历山大大帝率军击败波斯国王大流士，乘胜追击并占领了尼尼微，亲眼目睹了亚述巴尼拔国王图书馆，深受刺激和启发，他也希望收集自己征服的所有民族的作品，将它们翻译成希腊文，然后存储在自己的图书馆中。这就是著名的埃及亚历山大图书馆——与世界七大奇迹亚历山大灯塔齐名。
这座世界上最古老图书馆之一，充斥着包罗万象的百科全书，或者说，包罗万象的楔形文字泥板文书。亚述巴尼拔以一种全新的方式管理他的泥板，每一块泥板都被仔细分类。有人认为，他发明了人类世界第一个伟大的信息管理系统。国王图书馆的每一册泥板书都有自己的“书签”，为了防止被人将书带走或者改写作者的名字，书签上警告道：“无论是谁，若将图书带离图书馆或者在作者栏写上别人的名字，他将激怒亚述巴尼拔，并被神处死。”看来，这是世界上第一个有关版权的声明。
亚述巴尼拔国王图书馆 大英博物馆藏
泥板文书的保存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工作。泥板通常由细黏土构形，在泥巴柔软的时候刻上楔形文字，然后把它们放在炉子中烘烤直到变硬，再搬运到图书馆里分类保存。当尼尼微被战火烧毁，许多泥板被宫殿焚烧引起的高温烤焦，几乎碎成碎片。但是，也正是高温煅烧把更多的泥板烧成了砖块，反而因祸得福保存下来。
按照当年在大英博物馆帮助整理泥板的乔治·史密斯先生统计，实际被搬运到英国的亚述泥板共有30943片，如果考虑到一些泥板是同一本书的不同片段，那么整个图书馆拥有的书籍数量可能有一万部之巨。当然，书籍的形式还有皮革卷轴、蜡板和纸莎草纸，图书馆拥有的知识总量比泥板楔形文的范围要广得多。
我们在前面就说过，国王图书馆的藏书涵盖了哲学、数学、医学、天文学和文学等各领域，几乎覆盖了当时人类已知的全部学科。这里仅举几个例子，看看亚述巴尼拔国王藏书究竟有哪些有趣的内容。这段介绍性的文字主要来自史密斯先生的叙述，因为这些内容都被他写在《迦勒底的创世记》一书中。
占星术泥板 大英博物馆馆藏
泥板图书馆首当其冲的泥板门类涉及到占卜，与中国的甲骨文相似。不过亚述的占卜称为“占星术”。例如月食的发生必须记录在泥板，通过星象判断它所代表的凶吉，祈祷神的护佑。经文包括对诸神的赞美、预兆和咒语，占星术因此带动了古代天文学。这些记录是幼发拉底河谷地区最古老的文献，亚述巴尼拔图书馆中甚至有70多块占星术铭文泥板来自巴比伦。
历史文献是亚述巴尼拔图书馆的另一部分，也包括许多早期巴比伦国王的铭文。旁边还有按时间顺序排列的牌匾，有国王和王室官员的名单、亚述君主的题词，亚述和巴比伦尼亚、埃兰和阿拉伯之间的条约和文告，以及帝国军事状况的报告等等。
科学在图书馆也有自己的地位，主要是自然物种知识。动物包括哺乳动物、爬行动物、鸟类、鱼类和昆虫；植物包括树木、草、芦苇和谷物，根据各物种的性质做出分类。
楔形文字同义词泥板 大英博物馆馆藏
数学在图书馆中占有一席之地。包括数学问题、数字和计算方法等。但这一分支学科并没有像巴比伦那样得到充分的研究。亚述图书馆在语言文字方面却保存了许多图书和文献。其中，最著名的一件是同义词泥板：当楔形文字抄写员遇到写作困难或者罕见的单词，该粘土板上列出的同义词对比清单，将有效帮助他们解决这些难题。这是罗林森们最希望阅读的泥板图书。
奇怪的是，泥板图书馆里并没有保存更多的文学艺术书籍，只有区区十篇文学性较强的作品，例如史诗和神话，而且大部分碑刻都是从巴比伦铭文复制而来。
然而，正是在这些为数不多的文学作品中，人们居然找到了《圣经》创世纪的出处，以及目前已知世界最古老的英雄史诗，引出了美索不达米亚最激动人心的故事——史前大洪水和吉尔伽美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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