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

上学

入学不久，灵子很快就适应了校园的生活，并且发现校园的确是不同于田野的另一片天地。

在校园里，首先有着严格的时间规定。早上七点是早读时间，中午十一点放学，一点前要回到学校午睡，下午四点放学。遇上星期一要升国旗、开早会，还要提前半小时。如果迟到了，那两扇朱红大门就会关上，两侧会有带着红领巾的检查员守候着，把迟到的人名字、班级都登记好才会放行，第二天你的大名就会出现在前厅的黑板上，一周都不会抹去。

早上灵子一般是不会迟到的，天刚蒙蒙亮阿妈或阿姐就会把她叫起来；主要危险的是中午，因为回家除了吃午饭外，灵子还得和阿姐负责洗全家的衣服，而阿妈做工回来时间不定，导致午饭开饭时间很难把控。有时灵子回到家，看到阿妈还在忙活午饭，就会和阿姐提着两大桶衣服先去洗；也不能跑到比较远的河边去了，一般就在家最近的池塘洗，捉鱼什么的这个时候是不会想的了；洗完后还要拎回家，在屋檐下的长竹竿上晾好，有时候眼看着时间不够了，灵子阿姐就会让灵子先跑，她自己留下来继续晾。试过有几次，灵子才刚跑上那个斜坡，就看到那两扇朱红大门正准备关上。这时候她气喘吁吁地跑过去，腆着脸让红领巾的人给她放行，大多数时候是能顺利过关的。

在校园里，其次就是规定了什么时候才能说话。老师上课不提问的时候，是不能说话的，忍不住交头接耳的同学，轻则接受老师抛过来的白眼，重则是飞过来的粉笔擦；老师提问时，也只有举手回答问题的那个同学才能发言，其他同学要认真听；只有下课的铃声响起，老师喊“起立，下课”后，大家才能重获自由，吱吱喳喳地说个痛快。

午睡时说话也是大忌，学校每个班级设了值日生，就是监督同学午休时不能说话影响他人，如果有违纪的，值日生会登记到值日本上，上交给老师，回头就会有惩罚。有一次是灵子值日，总是控不住不时有阵阵的私语声，可能是那桌椅实在不好睡，桌子还好，是一米多长、六十公分宽的长条桌，除了硬了些倒无他；椅子就比较难受了，是一条宽才三十公分左右的长板凳，身板睡在上面，完全不能翻身，一翻身就会掉下来。

灵子值日的时候就发生过几次睡条凳的同学掉下来的事，难免就会有一阵笑声出来。这时一件令人惊讶的事发生了：隔壁高年级的那个漂亮女老师突然气冲冲地走进来，抡起手里的鞭子，对着睡在椅子桌子上的人挨个地打，嘴里悻悻地说：“让你们还嘈！让你们还嘈！害我睡不了觉！”于是一片“哎呀”声此起彼伏，有些已经睡着了同学猛然挨上一鞭，打着颤惊醒，对这一切无比茫然。从此这位女老师就变成了学校最可怕的巫婆，同学提起她的名字时都要压低声音。

当然，灵子很少在这些规矩上吃亏，因为绝大多时候她都是遵守纪律的，也没有觉得遵守纪律有什么不好。

除了熟习了学校的规矩，灵子也牢记着阿妈的话，要好好学习。每个老师的课灵子都会挺直腰板、竖起耳朵认真听；老师提问时经常能听到灵子积极地举手、响亮地回答问题；老师布置的作业会非常认真地做。让灵子比较骄傲的是，每次作业发下来少有不满分的时候，考试也一样。唯一有点沮丧的是，灵子的作业本跟试卷总有一团团黑色的污迹。那是因为灵子入学的时候，阿妈只给她买了一支铅笔和一块橡皮，橡皮擦起来像渣一样的掉，很快就用完了，灵子只好用铅笔帽上的那一小截橡皮来擦。铅笔帽上的橡皮擦着擦着，就磨得差不多平了，而且会变得黑黑的，再去擦时就会留下乌黑的团影。且那支铅笔也越用越短，到最后只剩下半截手指那么长时，写字就变得吃力起来了。

有次考试时，灵子就是用着这支短铅笔吃力地写着字时，被梁老师看见了，他温暖了笑了，转过身从讲台上拿了一支长长的铅笔摆到灵子的桌面，笔帽上的橡皮还是完好无损的，梁老师就说了句“你用这个来写字吧”，转身就走开了。灵子心里一下子像被太阳照了进去一样，亮堂堂的。那次考试，灵子毫无意外地拿了100分，且卷子是洁白干净的。

很快，灵子就学会了很多字，山人口，大小中，家里春联上的字、学校进门大黑板上的字、甚至电视里的一些字，灵子都慢慢能看懂一些了。加减法也开始学会了，现在灵子捏着爸妈给的钱再去杂货店打个酱油，买个糖什么的，已经能非常快速地计算出找零多少。这些，都让灵子觉得上课是一件美妙有趣的事，学习让她充实无比。

除了学习上的满足以外，灵子也很爱校园里的环境，在这里有很多玩的。灵子最常玩的地方是学校前广场的沙池。在沙池里可以堆土丘、挖地道，可以练习做彩虹式后弯腰。沙池上还有一些单杆双杆，有几根竹竿可以攀爬。沙池最热闹的时候是有双杆比赛的上演，比赛方式是两个人开始时分置双杆两端，喊一二三比赛开始后，两个人先要在双杆上做撑跳动作，然后迅速跑到对方那一端，再做撑跳动作，再对跑，直到把另一个人追上，就算赢。开始时灵子臂力不够，根本撑跳不起来，后来慢慢地居然练成了跳双杆能手，有时跟男孩比也能赢呢。

前广场沙池的另一侧是一大块空地，灵子有时会跟同学们在那里做游戏，常玩的游戏有跳绳、跳沙包、老鹰捉小鸡，那些都是要跑动的游戏，经常玩下来就是一身汗，但是参与的玩伴可以很多，大家都能玩得高兴。

进到校园里边，在几棵高大的菠萝木下面，用水泥浇铸了三张乒乓球台。灵子有时会蹲在菠萝木下观摩高年级的学长们打球。兵乓球在水泥板面会弹跳得特别高，有时候学长们轻轻一打，球就能飞得很远。头顶上偶尔还会掉下大片的菠萝叶，或者几朵菠萝花的，但学长们似乎从不会被它干扰到。

遇上了下雨天，没法室外活动时，灵子就会和同学们在一片瓦屋檐地下跳房子。跳房子大致是地上画上一些格子，然后要抛石子看落到哪个格子，决定你要什么方式跳，有时候是单脚跳，有时候是跨格跳，谁最先完成一定的任务就算赢。灵子跟同学们设计了很多种跳房子的玩法，难度往往也越来越难，譬如有时规定要闭着眼睛跳，如果踩到线就算输；甚至后面发展到到老校舍的阶梯上去跳，那个难度真的超高，至今灵子没有看到过更高级的玩法。

说到老校址，那应该是灵子校园生活里唯一噩梦般的存在。校舍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建的，有三层楼高，还是泥地板、土砖墙、土瓦顶的设计。年久失修的老校址，已然成了危楼，里边昏暗阴沉，空气都像是静止的。同学们当中关于老校址有很多恐怖的传闻，有的说在那里看见过吊死鬼，有的说那里到晚上会发出恐怖的声音。总之，灵子他们是很不情愿到那里去的。

偏偏学校的大小便厕所是分开的，大便厕所就设在老校舍的二楼。如果不幸遇上要大便的话，就要离开新的教学楼，到老校舍楼下，走一条长长的楼梯上去，还要穿过一条走廊，才到大便厕所。厕所是分开男女两侧，中间有高高的墙隔开；女生的厕所是靠着山边的，进到里边，十几个卡位的厕所却只有一盏昏黄的白炽灯，靠山的墙开了几个洞口，望出去能看到山上茂密的蕨草，有风的时候会听到洞口发出呜呜的声音，更添加恐怖感。灵子上这里来基本都要一两个同伴，然后全程还要保证相互搭着话，确认对方的存在，心才会安定一些。如果遇上有一些男生爱搞恶作剧，在另一侧突然发出叫声来恐吓女生时，灵子还会失色地冲出来，和伙伴们尖叫着跑出去。那真真是个惊心动魄的时刻！多年回想都依然历历在目。

不过，整体来看，灵子对上学的经历还是非常满足而开心的。